陈橘坐起身,点了点头,宋远立刻去倒水,端过来前反复试了试水温,确定温度刚刚好,才递到陈橘的嘴边,低声道:&ldo;来,陈哥张口,慢点喝。&rdo;
陈橘垂着眼眸,盯着递到嘴边的温水,停顿了几秒,嘴巴凑了过去,咕噜咕噜喝光了大半杯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到身体里,他才感到活着的真切感。
刚要抬手,手腕上便传来刺痛感,他低下头,便看见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绷带,那天夜里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他不知怎么的从梦里惊醒,茫然地看着躺在身侧的江舟,感觉一切恍恍惚惚,好似在一场醒不来的梦境里,只要从这场梦里醒来,他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么想着,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向了浴室,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好像小时候妈妈温暖的怀抱,轻轻地将他捧在怀里,唱着摇篮曲,哄他睡觉。
耳边似乎响起了那首耳熟的安眠曲:&ldo;月儿明,风儿静……˙&rdo;陈橘靠在冰冷的浴缸沿,拿出刮胡刀片,盯着手腕上的青筋,重重地割了下去。
陈橘一直很怕疼,但是今天晚上却一点感觉不到疼,刀片割在手腕上时,他感到堵在胸口的大石头也在被这锋利的刀片割开一般,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了进来,他垂着眼眸,看着手腕汩汩流出的鲜血,意识逐渐离去,他好像感到自己从这破败的身体里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中,打量着这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一阵轻松,原来死亡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活着。
就在意识渐渐往上漂浮时,他听见了一声呼喊,是江舟的声音,他在门外喊自己的名字,然后门被撞得哐哐响,陈橘着急地想要离开这里,却感到一阵无形的力量,一把将他拉回了身体里。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到了这里就没了,看着白色的病房和身上包扎的纱布,不用想也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江舟把他救下来了。
喝完水,陈橘靠在枕头上,目光清冷地看着窗外的干枯的树,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宋远,开口道:&ldo;宋远,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rdo;
宋远顿住,盯着陈橘的眼睛里闪过太多情绪,末了,他抓住陈橘的手,重重点了点头,轻声道:&ldo;好,我带你离开这里。&rdo;
&ldo;我想把妈妈的骨灰带回去,你能帮我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rdo;陈橘轻声道,看向宋远的眼底一片死寂。
宋远的胸口一阵痛楚,开口道:&ldo;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陈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的一句话就可以。&rdo;
也许是因为江舟和柳生月订婚了,这一次,陈橘的离开异常的容易,没有一点阻拦,甚至连一个保镖都没有看见。
陈橘怀抱着装着妈妈的骨灰,在宋远的搀扶下走出疗养院,上了车子,从车子启动到离开,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
疗养院的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他挺直脊背,身影像是一棵笔直挺拔的白杨树,他就这样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没有挪动一步。
火车站,宋远一脸担心地看着陈橘,说:&ldo;真的不要我派人送陈哥吗?路途那么远,就算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也吃不消啊。&rdo;
&ldo;不用,我想一个人带妈妈回家。&rdo;陈橘说,&ldo;以前都是妈妈带我走这段路,这次,换我了。&rdo;
宋远深深看了陈橘一眼,虽然很不放心,但还是决定尊重陈橘。&rdo;好吧,那陈哥到位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好好的。&rdo;
&ldo;嗯,谢谢你,麻烦你帮了我那么多了。&rdo;陈橘不好意思道。
&ldo;哪里的话,这是我想做的,和陈哥没有关系~&rdo;宋远说着握拳咳嗽了一下,朝旁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ldo;要是陈哥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回来的时候可以陪我约会一次吗?&rdo;
陈橘愣了愣,看着宋远,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身后的列车员开始喊检票了,他没来得及多想,说:&ldo;好,等我忙完回来。&rdo;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人潮拥挤的队伍里,排着队,上了火车。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陈橘把行李箱放到桌子底下,然后把装着妈妈骨灰的小包放到膝盖上,双手紧紧地抱着。
车子启动,窗外的风景飞掠而过,陈橘想到小时候,每次跟着妈妈去外婆外公家,就喜欢坐在靠窗子的位置上,一直扭着脖子看外面的景色,一棵树,一只鸟,都能让他兴奋的哇哇大叫,高兴地喊妈妈看。
而现在,他又踏上这场归途,妈妈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盒子,躺在他的怀抱里,窗外的景色再怎么新奇好看,也激不起陈橘一丝兴奋。
火车不知道开了多久,旁边的位置一直没有人坐,陈橘闭上眼睛,靠在窗户的方向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他感到有人走到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伸手将他拉了过去,脑袋靠在那温暖的肩膀上,陈橘鼻子一阵发酸,舍不得睁开眼睛,好像这样,妈妈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再是一个人。
不知道睡了多久,陈橘被叫卖盒饭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身上盖着一件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