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些细小的异样感用力捂在心底。
整整折腾整个时辰后,快要不会走路的李清赏缓步轻迈地从卧屋出来,站在架前闲翻书的太上放下了手中古籍,满脸笑意准备开口。
“你别说话——”被李清赏心虚着抢先一步打断,诚然,被她自己掐灭在嘴边的后半句是毫无疑问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约是这身珠光宝气环佩叮当的行头有甚么神奇力量,向来大喇喇的小娘子伸手制止时不由自主地捏起兰花指,努力俨肃地反把柴睢打量,那神情瞧着似乎还比较满意:“我以为正式场合你会着金冠凤袍。”
未料到太上所着乃蟠螭云纹交领朱袍,戴金色翼善冠,与上元节前夕皇帝篌来梁园所着制式颇为相似。
柴睢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毫不遮掩的欣赏,笑吟吟道:“凤是圣太上图腾,皇后绣袍上亦不可逾制用凤。”
她在心里赞着李清赏,是好看的,橘色宝相花琵琶袖织金交领上衣,下配蓝色缠枝四季花织金裙,妆容完全压得住戴的这副头面,金饰珠宝模样造型并不夸张,放到争奇斗艳的女眷宴上不会过于出尖。
李清赏开口欲言,话到嘴边临时改了说法,略显羞赧道:“别再看我了,仔细迟到,昊儿呢?”
“他已外面等着了。”屋里还有其他人在,柴睢点点头移开视线,对等候在门外的暗卫长郑芮芳道了句:“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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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边将领隔两年一换防,今日边将归朝拜天子事不算小,如火如荼推进的大选亦要暂置一日。
群臣卯初至宫门候,彼时天光尚未亮,数不尽的朱紫乌沙和蟒袍玉带围在紧闭的三洞宫门下窃窃交谈,香灯荧荧,照出千人千面。
候至卯时三刻,远处早市包子铺的头屉包子冒着腾腾热气出锅时,皇城里三响鞭声破开浓稠夜色与宵冷,宫门起钥,文武入中。
皇帝升驾进黎泰殿后,要和文武一起听调防回来的九边将帅进行简短的呈报,听听大家这几年来在边军做了甚么事,立了甚么功劳,同时皇帝要对人家进行封赏,或加官晋爵、或恩赐财帛。
当然,有将领做错事实在要挨叼的,那也是往后推一日再私下处理,照常是内阁下发道钧令,上面加着兵部、吏部等有司大印,把犯过大错之人该怎么罚怎么罚。
此举并非完全因为朝廷仁慈顾及犯错之人的面子,之所以不公开处其过,主要原因是今日皇帝要与文武同去武相祠进香火,事关重大,不可叫任何不利情况打搅。
昔日武相在世时,柴周将帅无论年纪与官阶,出征或归来皆会去见见武相,后来武相星陨,将帅出返自发拜武相祠,至象舞年启,皇帝为表敬顺正统,主动向内阁提出建议,使将领归京时,皇帝率文武拜告武相祠。
待拜罢武相祠,便是回宫在太平殿升太平宴。
苍穹之下,金乌高升,黎泰殿内,朝会正行。
眼看诸将帅述职将毕,面西而坐在班列之首的内阁首辅和光,不动声色看了斜对面陛阶旁候立的面容俊秀的华服太监——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封宝。
“敌以三五之编袭扰我部,我部本和平为上之念不欲追究,却使敌得寸进尺,屡屡进犯,本部毅然于五月决定反击……”
熊远军前军大将正站在中央,慷慨激昂地描述自己去年如何率兵解决与孤竹国的边境摩擦,七尺汉子中气十足嗓门洪亮,说话抑扬顿挫,金阶上皇帝却听得昏昏欲睡,大殿中文武听得兴致缺缺,封宝不动声色朝偏僻处摆了摆手。
候在暗处听命的小宫人悄无声息出大殿往外传消息,不多时,小宫人带来回应,封宝听后双手叠放在身前,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两下一拍有规律地敲了敲。
和光会意,面色不改,心中微焦——太上銮驾仍然未到。
待殿上将领述职罢领到封赏,皇帝便该摆驾武相祠,诸边将跟着出宫前,会要求见见旧主太上皇王,今岁太上在京,无论如何不能不见。
象舞二年夏,部分边将因平乱事调动回京,面圣后提出拜问太上安,闻知太上继闭门不出许久后又独自出门远游,一帮武将不由分说堵了内阁。
“和公不是诺过我们,保证殿下禅位后在汴京富贵安稳吗?此刻殿下人呢?!”祁东军腰杆最粗,质问底气最硬。
“西南虽远,不是耳目闭塞,元年谏事还没得个交代,我们回来一看,格老子哩,殿下不见咯,别个官拉稀摆带也就算喽,首辅公是不是得给我等一个说法!”开山军就跟柴睢亲娘舅般,看不得孩子受半点委屈。
“殿下好说话,但绝非谁都能欺负她嗷,要是谁成心不想让殿下好过,俺鸿蒙爷们儿头一个饶不了他!”鸿蒙军因着郁孤城的关系,对柴睢这个人的偏爱半点不掺假。
各军将领在内阁门口争吵不休,闹得兵部尚书亲自来训斥这帮武夫,边军将领此举给旧主撑直了腰杆子,同时也给旧主惹足了麻烦事,经那之后,皇帝对太上日益提防,甚至去冬年底才从平乱上腾出手,回过头便立马抄没了谢家鄣台。
鄣台属归谢定国,定国嗣爵忠太上,抄没鄣台之举,可以理解为皇帝笑眯眯着轮圆了胳膊一巴掌掴在太上脸上。
和光逐渐了解当今皇帝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