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塘心里想着:他是师父的徒弟,现在却是师父的恋人,实在不知道对于师父的母亲应该如何称呼。偷偷瞟了身侧的人一眼,认真地看着前方,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伯母。
柳筠牵过他的手,看了看四周垂地的梅红纱幔,目光落在石床的中央,轻声慢语道:&ldo;母亲,这是四儿,是孩儿新收的弟子,也是孩儿将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孩儿能得四儿真心相待,已是老天眷顾,此生再无他求,唯愿母亲安息。&rdo;
唐塘闻言愣住,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师父的侧脸。
柳筠转头回望着他,眼眸深处是凌乱破碎的光影,声音低沉缓慢:&ldo;母亲信命,曾听一老僧说我是命煞孤星,此生必定孤独终老。我原本不信,可后来,母亲却亡在我的剑下……不得不信!&rdo;
唐塘震惊地看着他,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ldo;怎……怎么回事?&rdo;
柳筠沉默半晌,扭头看向石床,侧脸的线条失了往日的锋利,眼角溢出难以掩藏的悲伤:&ldo;母亲用我的剑自刎而亡。&rdo;
唐塘愣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心口跟着揪痛起来,抓紧他的手:&ldo;师父……&rdo;
柳筠转头,在唐塘面前再不愿掩饰任何情绪,溢满痛苦的眼神紧紧锁住他的脸:&ldo;四儿,我很怕,有一天也会害了你。但是我很自私,不愿放手……也来不及放手了……&rdo;
唐塘从没见过师父这样的神色,心里的疼痛顿时向四肢百骸蔓延开,眼眶渐红:&ldo;师父,不会的!我不信那个!&rdo;说着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埋着头闷声道,&ldo;师父也别信!&rdo;
柳筠伸手将他搂紧,却半天没答他的话。
唐塘抬头看他,搂紧他的腰晃了晃:&ldo;师父,你别信啊!那是迷信!&rdo;
柳筠贴着他的眉心吻了吻,低声道:&ldo;既已决定和你在一起,信与不信又有何差别……&rdo;
&ldo;有差别啊!&rdo;唐塘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他,&ldo;师父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要再纠结这些封建迷信了,琢磨来琢磨去的心里多难受啊!&rdo;
柳筠下巴在他额间蹭了蹭,过了很久才轻轻&ldo;嗯&rdo;了一声。
唐塘手紧了紧:&ldo;师父要言出必行!&rdo;
&ldo;好。&rdo;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柳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ldo;起来吧。&rdo;
&ldo;嗯。&rdo;
唐塘站起来,再次打量这个山洞,视线转了一圈落到柳筠的脸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ldo;师父,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是衣冠冢?&rdo;
柳筠看着桌上的夜明珠出了一会儿神,道:&ldo;母亲是客死异乡,而且,我也不知我的家乡究竟在何处,只好将母亲就地安葬。&rdo;
&ldo;师父的母亲没提起过家乡么?&rdo;
&ldo;从未说过。&rdo;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虽然明知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女气,可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女子形象,不由道:&ldo;师父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才华的绝世美女。&rdo;
柳筠转头看向他,眼中并没有过多的诧异之色:&ldo;何以见得?&rdo;
&ldo;嗯……看师父就知道了……&rdo;唐塘不自在地把脸埋下去,挠了挠额头。
柳筠将他的脸捧起来,定定地看着他:&ldo;你觉得我很有修养很有才华?&rdo;
唐塘顶着略微发烫的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ldo;嘿嘿&rdo;傻笑起来。
柳筠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揉了揉,将他搂进怀中,沉默了一会儿道:&ldo;我的字是母亲手把手教的,医术也是母亲倾囊传授的,母亲除了不懂武功,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我,即便整日流落街头,对我的言行举止依然要求严厉。&rdo;
唐塘自虐一般反复咀嚼&ldo;流落街头&rdo;四个字,心里抽疼得厉害,抬起头看着他:&ldo;为什么会流落街头?既然懂医术,那不可以给人看病么?&rdo;
&ldo;懂得再多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无以自保。&rdo;柳筠眉头轻蹙,眼中的痛楚转瞬即逝,&ldo;等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却自尽了。&rdo;
唐塘愣愣的看着他:&ldo;为什么……要自尽?&rdo;
柳筠顿了很长时间,才道:&ldo;母亲心善,见不得我杀戮,说我被血腥蒙蔽了双眼,她不死,我不醒。&rdo;
唐塘震惊得说不出话,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抓得住。他很想再问具体一点,可怎么都问不出口。那些,应该是师父最痛苦的记忆吧?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ldo;那师父的……父亲呢?&rdo;
柳筠眼神一凝,随即又迅速恢复温和,在他头上摸了摸,低声道:&ldo;不知。&rdo;
&ldo;噢……&rdo;唐塘点点头没敢再多问什么。
柳筠看着他道:&ldo;母亲故去之后,我以为此生便再无牵挂,没想到如今却有了你。&rdo;
啊啊啊???唐塘脑子一懵,头顶开始冒烟。
师……师父不,不是不会表白的吗?今天一连表白两次,小爷我,吃……吃不消了啊……
柳筠抬起手在他滚烫的脸上摸了摸,一颗早已冷硬的心被这样的高温融化开,柔声道:&ldo;原来四儿早就喜欢我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