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小女婴交出来!”萧绝声音寂寂。
“叔叔,宝宝可是你扔的,你还要宝宝作甚?”
“这与你无关。”
“哈哈……”佟莫牙皮笑两不笑,两掌一拍到,“既然九黎殿的圣皇亲自来要这女婴,我也不敢不从,来人!将那女婴端过来。”
夏花一听端过来,心道不好,果然见两个着灰衫的小厮共力抬着一口大锅进来,那锅里的水还处于沸腾状态,一股刺鼻的带着腥气又混合着肉香药草之香的味道传来。
佟莫牙拿起两根长长的铁勺在大锅里捞了两捞,萧绝就看到一个婴儿还未煮烂的头骨飘了上来,又听佟莫牙冷声喝斥道:“大火,叫你们用大火,这头盖骨都还没化,滚出去继续熬去,半个时辰再熬不化,就熬了你们。”
那两个小厮如受惊的小雀似的,连连说是慌七慌八的抬了出去。
“怎么样啊,圣皇大人,这女婴都熬成这样了你还要?”佟莫牙仗着郭魃在此,胆子也肥了几分,斜睨了一眼萧绝。
萧绝微蹙眉,淡声道:“我如何能知刚刚那锅就是那个小女婴?”
佟莫牙两手一摊道:“萧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难道你还想搜遍我这里不成?”说完,看向郭魃道,“小师叔,你不肯助我杀了他也就罢了,难道你竟任由着他欺负我,我和你可是同门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该看在师父……”
“够了,我必不会让他搜你这里。”郭魃幽幽瞪了一眼萧绝,小嗓门冷了下来,“叔叔,你该知道即使你我斗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难道你还要在这里纠缠不清?”
萧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本是怕郭魃发现花儿特意声东击西,吸引了郭魃的注意,让郭魃误以为跟踪她的只有他萧绝一人而已。
他虽拿郭魃无法,但护着花儿神鬼不知的跟踪郭魃还是可以的,只要花儿不暴露,他跑这一趟也值了。
况且,花儿听到这事情经过,他与花儿间的误会自然可解,只是若花儿见这婴儿被煮,不知道会不会耐着下性子。
他这般想着,夏花确实已有些按捺不住想冲出来杀了那佟莫牙,只是夏花性子素来冷薄,再加上末世熏陶,就算见那婴儿被煮心中有痛,但木已成舟,她倒不至于真就无法控制住自己愤怒的心情。
她怜爱宝宝不假,但宝宝已死,她无力回天,唯有接受现实,可是那一锅不一定就真的是宝宝,极有可能是佟莫牙弄出来唬弄萧绝的。
她必须趁着萧绝在这里牵制郭魃和佟莫牙,自己潜伏到别处寻一寻,或许能证明她的这一点希望渺茫的想法是正确的。
她一转身,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一团东西急匆匆的一闪而过,她心蓦地一跳,那个东西她认得,她不仅认得还无比熟悉,是裹着宝宝的小襁褓,而拎着襁褓的人她也是熟悉无比,正是秦岭。
……
夜深露重,不觉已浸湿了裤脚,这里的路孤僻又寂静,这庄子原就是坐落在荒无人烟之地,这样的夜晚更不可能会有旁人出现。
延着坑洼不平的小山村一路前行,两侧是高高低低密密的树林,栖息在树上的寒鸦发出一两声枯燥的怪叫,益发显得这夜阴森的可怕。
秦岭步子虽急,却半点不乱,好像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只是他走的再快,于夏花而言都是慢慢腾腾。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夏花跟着秦岭进了一个山洞,他沿着洞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夏花猫着腰跟着前行,脚下森森白骨赫然可见。
踏着白骨,她紧跟着他,直到一处空旷之地,秦岭放停了下来,他一下跪倒在地,拿手一点点一寸寸的挖着地下的泥土,因是山洞地下不仅是泥土,还有许多石头,他好像不怕疼似的只默默的挖着,过了好久好久,他的手上沾着和了血的泥土,终于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坑。
秦岭将手中襁褓放入小坑之中,从夏花躲藏的角度恰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已是分崩离析,他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他跪在那里喃喃道:“宝宝,我没有办法,我救不出你的身体,唯有埋葬了你的襁褓,因为若不能拿你练丹,那佟莫牙必不会放了小花,从前我以为自己能护得了小花,以为佟莫牙还不知道小花的存在,我是多么的愚蠢……呵呵…多么的愚蠢。”
他垂着头,打从刚刚他听到郭魃与佟莫牙的谈话开始他就知道实在太过愚钝,母亲一次次拿小花威胁他,他害怕被佟莫牙知道小花的存在,不得不就范,没想到,佟莫牙原本早就知道小花的存在,他不能得逞不是因为有他护着小花,而仅仅是因为那个叫郭魃的小姑娘,他根本没有任何护住小花的能力。
他原本想娶小花,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护她一生一世,原来他太高看了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可是纵使有那个小姑娘护着小花,他也知道若不能让佟莫牙拿这婴孩练了丹,他还是会打上小花的主意,郭魃能护小花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世,更何况那个郭魃实在是个奇怪到让人匪夷所思的丫头,谁知道日后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当然,有一点事实他很清楚,他只是佟莫牙的走狗,他根本无力阻止佟莫牙拿宝宝练丹,他颤抖的拿手捧着土,一点点往那小坑里撒去,又听他念叨道:“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便想了各种方法去抓你,一次次都不能成功,原本以为你命大,不想你终还是死了,难道在生命的初始你就知道你终是会走上这一条不归之路,所以即使小花那样千般疼你爱你,你还是选择了绝食而死,只是你死了什么痛也没有了,而小花……小花怕是要心痛死了……”
他的声音很慢很慢,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凄怆之意,他说完便呆呆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他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地上,他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双手紧紧环抱住膝盖将头埋进膝盖里。
夏花的耳边传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此生,夏花第一次听到如此凄厉如此绝望的哭泣声。
她甚至无法去恨他。
良久,良久,哭泣声湮灭,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他眼中的泪已经干了,只是眼睛和脸上都还带着哭泣后的泪迹。
夏花本以为他要离开,只是她错了,他只是脱下了自己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