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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你兄长要去?”虞秋烟笑了笑。被人说中,梁元星翻了个白眼道:“前两日他一宿没回,我都闻见脂粉气了,可我娘还说他公务繁忙,让我不要打扰,你说这是什么道理?我看他进了军伍没钻研武艺,倒是学会了不少臭男人脾性,被我拆穿还遮遮掩掩,只说是办案,哪有刚回来就要去办案的,办案还不带我……”她讲累了,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我武艺比他高,又不会给他添乱,可他却说什么哪有女孩子家去这种地方的,凭什么男子去得,女子就不让去,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来我这怂恿我干这事,伯母可知晓。”虞秋烟问。身侧的人眸子闪了闪,伸出食指轻轻指了指知秋院的院墙。虞秋烟顺着指尖的方向瞧过去——院墙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却有一处缺了个口。这人何止是从梁府翻墙偷跑的惯犯,如今连虞府都是翻墙而入的。梁元星小时就耍枪弄棒,虎父无犬女,她性子虽急却也不是鲁莽之人,若不是突然与太子订了亲,这般性子也无妨。可订了亲后梁家人便有些“急功近利”,只一味拘着她,恨不得她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做个贤良淑德的待嫁女。虽然这也是为她着想,怕她日后嫁入皇家招人算计。只是梁元星可不是被关几天就循规蹈矩的人。见虞秋烟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元星继续道:“好阿烟,你就陪我去罢,我听说玉楼老板今日请了京城新来的班子,排了不少新戏呢,说起来今日这戏还与你有两分关系。”遮面◎玉楼◎玉楼。戏台上生旦对唱。“凤头钗挽乌发煽动煽动”“状元郎骑白马威风威风”……虞秋烟被梁元星怂动,穿了一身青灰的男衫,同梁元星一起到了玉楼。如今听了近半个时辰的戏,算是听明白了这折戏的隐喻。先前梁元星便讲,这戏同她有两分关系。虞秋烟原本还以为会是一出探花郎夜会佳人的戏码。倒没想到讲的是娇小姐夜遇歹徒,义侠客英雄救美,最后侠客考中了状元,惩恶扬善的折子戏。巧合就巧合在,这戏里翻墙夜探香闺的歹徒正巧也是个探花郎。虽未点名身份,但京城中人只怕都能对上号。梁元星拿起手中折扇,“唰”的一声一手拨开:“你可知这小旦对应的是哪位小姐?”虞秋烟腰间也悬了把折扇,作戏作全套,她不止换了男装,就连身上环佩都是男子样式,学着梁元星开扇轻摇。扇骨上桃花点点,花枝横斜,扇面底下的面容骨秀形柔,笑起来眉目含情,倒真像个留恋乐坊的小公子。“小公子”收了扇:“自然知道,可不就是赫赫有名的盛大小姐。”梁元星点头:“你扮男装也很有天赋……”虞秋烟笑了笑,大冷天的,要演个浊世贵公子也不容易。“确实是盛家大小姐。那你可知这戏是谁让玉楼唱的?文令侯为官虽不机灵,在这种事情上那还真是一般人拍马都赶不上。这是告诉那些说闲话的,他家瞧不上区区探花呢。你瞧瞧那戏里演的,盛玉英一副不为权贵所屈的模样。”梁元星自问自答道。当初宋成毓夜半翻墙的传闻甫一出,盛府的人临头也不知闻见了什么风声,立马倒打一耙。宣称府上小姐在和顺医馆见到了歹徒翻墙而入,吓得花容失色,好在盛府的人来得及时,一伙子人撞开门,赶跑了歹徒。这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还真叫人找不出破绽。因为盛府的小厮前往医馆时动静极大,许多人都可作证。梁元星:“盛府如今竟还成了伸张正义之士了。她和宋……算了不提也罢。”梁元星嫌提宋成毓晦气,又害怕惹得虞秋烟伤心,便转移话题。“阿烟,你可知道为什么盛家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捧着盛玉英?自她入京,便在外头肆意宣扬她的名声。”这问题虞秋烟确未多想,自从盛玉英成为文令侯之女之后,在京城没多久这西子捧心的名声便传开了。白衣娇娘,寄人篱下,弱质纤纤,身边奴仆都能欺压到头上。高门大户的贵女不屑与之为伍,但扔挡不住她的声名远扬。梁元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我娘她们说,盛家是把盛玉英当瘦马,可不是当女儿——”江南瘦马,身娇体弱,也算闻名天下了。不少官员家中都有这般出身的妾室。虞秋烟大抵懂得了梁家伯母的意思。梁元星补了句:“这话我偷听来的,可别说出去了。”“我自然不会。”虞秋烟哑然失笑。-戏曲渐入佳境,响过阵阵喝彩,先前虞秋烟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因而不曾察觉,如今整个船身猛然一荡,竟有些头晕——这才发现身下木椅微微晃动,脚下的地面也有波动,如熟睡之人的腹部一般缓缓起伏。自戏开唱后。这偌大的画舫早已不再停靠在岸边,而是在湖面来回游动。天色将晚,屋内除了戏台,四周灯光迷暗。“坐久了,我出去透透气。”虞秋烟与梁元星打了声招呼便起了身,她有些晕船。四周嘈杂,梁元星听罢便说:“诶,你识路吗?我找个丫鬟为你……”话音还未落,虞秋烟已经走远了。看着虞秋烟身上那一身男子衣裳,倒也稍稍放了些心。梁元星心想不那么打眼,应当无事。玉楼中央是一个硕大的戏台,有时候是戏曲,有时候则是乐舞,曲目安排并非一层不变,这也是玉楼招揽客人的手段之一。画舫分数层,楼上都是厢房雅间。此外画舫四周围着布幔,外侧临湖还有一圈小案雅座,坐于其中,一面听着屋内的乐舞缥缈,一面赏这湖光水色,也算风雅。“正是要下雪,才好观湖啊,只怕梁公子不懂此间妙处,一面红尘纷扰,一面白雪孤寂,再饮这绿蚁新醅酒,如此才称雅趣。”虞秋烟甫从甲板走出,便听得侧方一男子爽朗大笑着说出此话,倒是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确实是雅趣。只此时,又响起一声煞风景的话——“孤寂?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景色,有几分孤寂?”说话之人音质醇厚清泠,蓦然间,让虞秋烟感到极为熟悉。因为近了年关,泠水河便多了许多画舫,个个张灯结彩,白雪之下实则是一片连绵的红稠缎子,衬着十分喜庆。何况其中娼伶往来,觥筹交错,隐约可闻见男女艳笑声。先开口的男子饮了一杯酒,不甚在意,笑道:“姜某自罚一杯。”他放下茶碗,看向梁公子身后:“不知这位兄台,可有甚么事?”——他眼光直指虞秋烟。虞秋烟闻见声音熟悉,不自觉循声而至,隔着帐幔往内看。这三个人只能说形容古怪。因为他们都戴着幂篱,遮着脸在饮酒,瞧不清面容。才往内瞧了一眼就被发现。虞秋烟只好收了打量的眼神,从帐幔后露出半边身子,粗着嗓子道:“实在是闻见几位兄台之雅趣,才误入此处,还望兄台勿怪。”自称姜某的人站起爽朗笑道:“无妨,既不由自主,那便是兴趣相投之人,不知小兄台何解此等雅趣?”虞秋烟硬着头皮道:“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自然,自然也别有一番乐趣。”“正是,正是,看来是巧遇知己了。”那人撩开幂篱饮完手中酒,唇角还带着三分笑意:“既然是知己,今日必然要敬小兄弟一杯……”“兄台,你不用看他两了,那两位都是俗人,不懂咱们。”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虞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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