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他还活着,去年戚沐九的文牒被盗,安州官署后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之后柳氏派人追查了一段时间,只告诉他戚沐九确已在西凉战死,自此,他才歇了继续查找他的心思。
“柳氏的话,你也信?”她拂袖坐在灯下,望着昏暗的灯盏,出声道:“去年她可是派了不少杀手专程来盛京杀我,只不过后来见我住在秦王府,才不得不就此作罢。”
戚秉章惊诧万分,“她根本就没同我说过这些!”原来她一直都在骗他,枉他这么多年以来那般信任于她。
“这便是你眼中贤良淑德、勤俭持家的当家主母。”她望向他天人交战的神色,“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我们兄妹二人非你亲生,你说。。。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她看着戚秉章渐渐铁青的脸,有些好笑道:“你们夫妇俩还真有意思。你想着怎么维护你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而她却想着怎么不择手段地斩草除根。哎,也不知戚家林那小子在她手中能躲过几个回合。”
戚秉章眼中风云变幻,“你怎么知道家林?”
“哦,去年在吉祥赌坊侥幸赢了他一千五百两。”
“原来那个药材商是你!”
“我也是事后才得知他竟是你的宝贝儿子。当时我还感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暗夜门那些杀手当时为何没将你杀死在密林当中!”
“对啊,你和柳氏派去的那些‘小厮’还真是不中用,几枚裂魂钉就让他们疼得哇哇乱叫,戚家的银票花得还真够磕碜。”
她这是在嘲笑戚家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现眼。
戚秉章简直要气炸了,当时若非冷无邪病情有变而暗夜门无暇多顾,戚家估计早就被暗夜门整垮而不会留到现在了。
他当时只想着让龙渊与暗夜门两虎相争,戚家好从中渔翁得利,不曾想往墉城运送药材的人竟是眼前之人,还真是大意失荆州。
他努力克制自己,隐忍道:“如今你也知道真相了,说吧,到底怎样,你才会将书信还给我。”
“真相?你以为我今晚来此,只是为了证实自己非你亲生这么简单?”
“那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戚秉章话音一转,“你也不必诓我,我在盛京这几日可是听说过你的‘丰功伟绩’,真正的戚沐九已死,沈世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哦,你装了这么久,不就是想从我口中得到某些有用信息吗?还是说,你想知道我与陆玦和陆放雅到底又有什么关系?更确切地说,你想知道,我会不会将暮烟非你亲生之事告诉陆玦?”
“你!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受伤的只会是烟儿。”
“哦?看来你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说罢,她自袖中拿出那张书信,在灯火旁轻轻挥了挥。
戚秉章眸中赤红,他咬牙转身,声音变得异常坚决,“你烧吧,烧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有关他生父的任何信息。”
沈黎砚知道他的话并非开玩笑,她没想到为了一封御笔书信而宁愿与戚暮烟断绝父女关系的他,在涉及到此事时,会突然爆发出玉石俱焚的气势。
心中好奇,她还是问了句,“为何?”
“因为我恨他。”
他眸中浓烈的仇恨,出乎她的意料。
手中蓦然多了一封书信,戚秉章愣怔一瞬,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戚沐九他真的很努力。他凭着自己拼命获得的军功,只为攒钱让暮烟过上好日子。”
沈黎砚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语声平静:“他从未想过去找你和柳氏报仇。你。。。错过了一个好儿郎。”
戚秉章看着摇曳晃动的烛火,神色颓然,似在回忆久远的过去。
其实,他刚出生那会儿,他抱过他。他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孩子,眼睛纯澈得如同晶莹的水晶。可随着殊儿的离去,他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他怨她放不下过去,同时更恨那个男人,恨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却被他弃若敝履。她是带着对那个男人的恨离开他的啊,叫他怎能不怨恨。
“九儿他葬在了何处?”
“一个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地方。”
沈黎砚眸中星光暗闪,这一声“九儿”终究来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