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拼命赶出来了。。。虽然有点晚)
深秋的京陵露水极重,轻哈一口气,便能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儿。
如今还未到卯时,宫中玉粹轩内却已是活络起来,初入宫的素纨比之在佟府更谨慎的紧,小心敛着手脚带了瑶影几人打了珠帘走入小娘子的暖橱,只瞧着小宫女们已经轻手轻脚的点起了灯架上的盏盏琉璃宫灯,屋内顿时亮堂堂的,耀眼的紧。
踩着串枝玉兰的四合如意锦毯上,软绵绵的,待轻轻走至屋内,小宫女们轻轻打起层层的粉纱帐,素纨走到脚踏边,眼瞧着若隐若现的珠帘里小娘子恬静的睡容,素纨嘴角柔柔一勾,给瑶影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轻轻将床前悬着的连珠帐打在金枝儿挂钩上。
霞影纱被下小娘子尚睡得稳,素纨虽不忍,但还是伸手摇了摇小娘子温声儿道:“姑娘,该起了,今日要随公主入上书房了。”
小娘子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尚有些睡眼惺忪的,只听得小娘子朦胧胧道:“几时了?”
“快到卯时了。”
一听到素纨的话,小娘子的睡意登时全无,杏眼一睁,瞥了眼填漆戗金花卉纹杉木案上的西洋钟,忙掀了纱被起身道:“荣德宫可传人来了?”
素纨摇了摇头,一边儿从瑶影手中接过衣裙替小娘子穿着,一边儿温温答着话儿道:“还没呢,姑娘莫急,时辰还是赶得上的。”
小娘子这才稳了稳,穿好了衣裙,由着素纨几人伺候着梳洗罢。便坐到缠枝莲纹如意妆台前,由着素纨绾了垂髫分肖髻,发间点了一支银鎏金花顶垂莲簪,垂下的发丝便由银线珠子系着,柔柔的搭在小娘子的肩上。
正梳妆着,便听得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好啊,说好的随我侍读。你倒是比我还会躲懒的。再晚点儿,只怕上书房的课都开了。”
如蘅一偏头,果然瞧到和嘉穿着杏红三镶绫裙。正站在门口处,如蘅笑着上前去拉住和嘉道:“倒是让你寻我了,我们这会子便去吧。”
和嘉微微颌首,便拉住如蘅一同朝外面去。碧色绫裙的宫女们打着宫灯走在前面,两个小娘子走在后面。素纨,玉歌一行人便跟在身后侍奉着。
待到了上书房,果然见着院内灯火通明,小娘子们踏进去。便见得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已经坐在那儿,讲书的师傅尚未来,如蘅的座位恰好在九皇子后面。眼看着和嘉坐到了旁边的书案上,如蘅这才入了位子坐下。
小娘子抬眼看去。便见着端慧公主,温华公主,柔敏公主身旁的书案皆坐了个俏嫩嫩的小娘子。
是的,皇帝召如蘅入宫伴读时,便也下了圣谕,同召步军统领沈烨的长女沈箬华,太子少傅兼督御史韦阶次女韦菀,兵部尚书独女何绡凝入宫为温华公主,端慧公主,柔敏公主的侍读。
如蘅在一旁打量着,沈箬华穿着靠色镶领琵琶襟梅花云纹裙子,眉眼端稳,坐在那里只听身旁端慧公主说话,嘴边凝着浅浅的笑意。
那何家娘子倒是俏嫩嫩小女一个,梳着少女髻,系了根红绡串珠绳儿,额前搭着薄薄的刘海,腮边两缕碎发,穿着桃红杏影绫裙,看起来与柔敏公主一般小,两个小娘子凑在一起觑觑说着什么,倒是笑得极俏,扑闪着水盈盈的杏眼,一对儿梨涡可人的紧。
待如蘅瞥到那韦家娘子,淑婉的坐在那儿,绾着飞仙髻,发间一支嵌蓝玉的掐丝金钗,额际两蹙碎发柔柔凝在腮边,穿着盘锦镶花攒珠裙子,小娘子肌肤似雪,笑起来眸子微眯,瞧着温婉极了。
然而如蘅却是细细打量在眼里,暗自揣摩在心里,别人许是不知,她却清晰记得这韦家小娘子,前世里成功上位做了太子妃的人物,想来若非她与齐祯横插而入,只怕母仪天下,入主中宫的该是她才对。
是的,原本前世里的太子妃并非这韦家娘子,而是太子母家贺家出来的一个嫡出小娘子,算起来也该是太子的表妹,在那贺氏身怀皇孙时,皇帝却是下了一道诏令,将韦家次女封为太子侧妃入了太子宫伺候。
那时这可是轰动整个京城的消息,是啊,谁都知道这韦家官至督御史,又封了太子少傅,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那嫡女韦菀又是韦阶的独女,还不心疼的跟掌珠一般,若真是谈婚论嫁,京陵多少世家侯门的小郎君都该挤破门了才是,无论如何这韦家娘子也该是八抬大轿自正门入,做个侯门宗妇,掌一家事务才对。
可谁也未想到如此吃香的小娘子,偏偏嫁入了皇家,还给人做了小,说好听了是太子侧妃,话说糙一点,依然是出不得席面,掌不了事务的妾室罢了,若放在哪个京城大家,都断断是不愿意的,可不是?就算是他日太子登基,那小娘子不还是为妃不为后,哪怕就是登山皇贵妃的位子,别看离后位一步之遥,那差别可也大着呢!
当时那京陵坊间没少揣测,传出来的不过是男有情女有意这些缠绵悱恻的故事,说起来一句话,韦家娘子钟情太子,非人家皇家不嫁,就是做小没有名分也愿意跟随,外人听了都唏嘘感动,放在那时的如蘅眼里,不过是听故事一般笑笑也就过了。
可谁也未想到,这韦氏入太子宫之后极得人心,那可真真是坐到了对上尊敬,对下亲和,小娘子尚且是新妇,却频繁来往后宫,不过几月,便颇得宫中嫔妃喜欢,再者因着贺氏身子重,又体质虚弱,因而太子宫一切的事务皆由侧妃韦氏打理,原本众人只想着这小娘子年稚又刚嫁作新妇,必然是手头顾不住脚头,一阵乱,谁曾想人家愣是将一大家子的事儿管理的有条有理,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倒是把下面的人都收的服服帖帖的,没个不夸侧妃好的。
到了后来,韦氏俨然成了太子正妃,出席各种宫廷家宴,与后、宫嫔妃来往应酬,连皇帝也赞称韦氏为太子宫里的贤内助,如此下来,那贺氏正妃反倒是失了光泽的珠子,没有韦氏一半惹眼。
这原本也就是家苑之事,那时多少眼热韦氏的人皆想着一个侧妃终究是妾室,再怎么跳腾,等到人家正主儿产下孩子,一旦是皇孙,那韦氏便彻底跳不起来了。
然而最终让所有人为之一惊的是,韦氏一向对韦氏谦恭有加,经常在贺氏病痛时,在一旁亲自侍奉几天几夜,以至于从未合眼过,就在人人夸赞韦氏温柔敦惠时,贺氏在生产时意外难产,终究母子俱亡,到底这是太子第一个孩子,皇帝那时想起了难产而逝的太子生母,悲痛不已。
让人万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一月,便传出那韦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皇帝不知是失而复得的心情还是什么,愣是把韦氏这一胎当做嫡孙一样宝贝,最终韦氏诞下皇孙,不过多久,韦氏成功晋升为太子正妃,有了皇孙和韦氏一族的依靠,这位子如何坐的不安稳?
不过唯独让人有些遗憾的是,似乎太子对这韦氏并未有什么深的情意,反倒是对逝去的贺氏颇为惦念,如此倒是引得许多眼红韦氏的人笑话,说韦氏机关算尽,却是得了名分没得到心。
虽然如蘅并不知前世里这些各种详情,可在隐约中,如蘅觉得这韦家娘子并非眼前看到的这般温婉和善,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外表善意,背地里捅刀子的,她已经见到的太多,不过想着自己终究与她未有什么利益牵扯,倒是井水不犯河水,想来也就不用在意许多,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如蘅正沉吟着,却正瞧着那韦家娘子转头对视过来,如蘅微一愣,眼瞧着那韦菀笑着微微颌首,似是与自己打招呼,如此如蘅也少不了微微点头,笑着回应了过去。如此一来,倒把方才那一堆思绪都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