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士彦怒不可遏,李丹好言安慰,说关中的新府兵很快就要赶到,你依旧可以带兵,可以戴罪立功。梁士彦感激涕零,随李丹返回同州大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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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子弟娶妾,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如果这妾的身份很尊贵,甚至是高不可攀的拓跋皇族的女儿,这件事就很轰动了。
今天地拓跋氏虽然不是皇族了,但承继拓跋大魏一百多年的余威,它在中土依旧享有崇高的地位。淮南公元伟在这件事婚事上一拖再拖,大概就是因为放不下这个脸面,不过如今迫于家族压力,他还是把女儿送到了同州。
婚礼的事,李丹不闻不问,以护送哥哥李纶到山东为名,去了河阳战场。大哥邢国公李曜奉母亲之命,和二弟妹义安长公主先行赶到同州,为家里的老幺操办婚事,谁知到了同州却发现李丹连个影子都没有,显然他对这桩婚事没什么兴趣。不满意这桩婚事没关系,这是你个人的事,不是家族的事,对于家族来说,要维护脸面,要顾及礼仪,更要兼顾方方面面的利益,不能因为这件小事损害了整个家族。
李曜随即派人急告老母亲,请老母亲提前赶到同州。这个老幺自小不听话,到敦煌地这十年更是让家族提心吊胆,如果这个关键时刻他忽然悔婚或者借口战事紧张拖延婚期,会严重损害拓跋氏的脸面,对李家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今天的李家因为大周形势地风云变幻,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几十年来奉行的韬光隐晦地守业之道瞬间被打碎,李家兄弟不得不打足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应对目前的时局,而和拓跋氏的联姻,正是固本培源的一个重要计策。
在这桩联姻中,高颎出了很多力,也可以说是倾尽了全力,原因无他,就是想借助拓跋氏的影响力,给独孤氏平冤。高颎算是独孤氏的忠实门生,因为独孤氏他又和拓跋氏建立了特殊关系,当独孤氏遭到宇文护致命打击的时候,李丹出于对拓跋氏的忌惮,没有把高颎写进那份必死名单。独孤氏现今因为冤案被禁锢,宗室子弟皆不得为官。宇文护在十几年之内连续两次打击独孤氏,导致独孤氏元气大伤,这次如果不能翻身,可能就此消失在长安。为此,高颎极力要达成这桩联姻,以便让拓跋氏出面说服李丹,再由李丹上奏皇帝。
他自己不敢禀奏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他还摸不准李丹的心思,更不知道李丹是否打算置独孤氏于死地,而他自己是山东人,山东人在大周一向不被重用,他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主要还是得益于拓跋氏和那次在高昌的秘密结盟。他若贸然进言,遭到李丹废弃,那他先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高颎现为行台尚书令,手中权柄很大,为了把这桩联姻的影响力扩大到极致。他瞒着李丹动用了行台所有力量。短短时间内,上至皇帝、两位皇太后,下至京畿门阀权贵、各州郡刺史太守。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并送来了厚礼。李太后和长安城中地很多勋贵大臣都要在婚礼地当天赶到同州祝贺。
老夫人匆匆赶到。她是一定要来的,那天晚上本来打算和李丹好好商量如何操办婚事,但李丹一溜烟跑了。她其实已经把话说明白了,虽然娶得是妾,但就是正妻,李丹有克妻命。为了避讳,不娶正妻了,这个妾就是妻,所以婚礼规格严格按照娶正妻的礼仪来操办。
李家有老夫人地话,拓跋家又不想失去面子,高颎当然不遗余力了,于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了。
李丹回到同州的时候,情绪很恶劣。高颎远道去接。因为担心遭到李丹的责斥,他把左右仆射苏威、赵松都拉去了,如果要承担责任三人一起承担。
李丹闻讯,对大行台擅自行事极其不满。高颎、苏威、赵松振振有词。说了一大堆理由。李丹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现在他深切感受到了宇文护这十几年来的艰险和苦痛。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就如同一叶浮萍在汹涌澎湃地激流上随波逐流,上有狂风暴雨,下游肆虐暗流,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家族、僚佐、部曲、朋友、敌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利益纠缠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把自己紧紧捆住,让自己无法动弹。
迎亲大礼很隆重。
李太后和朝中很多重臣都亲来恭贺,在潼关督战的韦孝宽也来了,不久宇文宪也急匆匆而来,这表明朝廷上下已经认同和接受了李丹,他的权势和地位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深夜,疲惫不堪的李丹坐在榻上,手里转动着酒杯,脑子里却想着死去的哥哥,心情很复杂,悲哀、伤痛、愧疚,更有一股强烈地负罪感。
元翩翩的确很漂亮,眉目如画,双瞳剪水,肤若凝脂,丽质天生,她穿着礼服,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温婉柔顺,神情娇羞,还带着几分恐惧。
像她这种身份的女子,生下来之后不管是丑还是漂亮,都会嫁到一个显赫人家,成为夫家和娘家维持血统和权柄的工具。当然了,如果时运不济,家破国亡,也会坠入深渊,生不如死,好一点地做人奴婢,悲惨的就是配为官妓沦落风尘。她长得漂亮,这是一个天生地资本,所以父母一直在寻找和宇文氏联姻的机会,希望她能进入后宫。拓跋家有足够的荣耀和地位,和皇族联姻的目的主要是生存,但她年纪小,对这些东西还没有强烈的感受,所以她和所有的女孩一样,希望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希望过上豪华奢侈又有足够自由的生活,她不喜欢嫁进后宫,更不喜欢大周后宫那种简朴而森严的让人窒息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