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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ldo;别说你伺候了十多年，&rdo;马全的声音飘忽：&ldo;伺候了一辈子的人，更不见得有什么下场……&rdo;

一声惊鹊，从宫檐上方飞去，马全怔怔地看着，却见大雨之中，有个人影一路跑了过来。

&ldo;……巫蛊，哪有那么骇人听闻？&rdo;大殿之中只有杜太后的声音：&ldo;这算什么巫蛊，我看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人，犯了红眼病，想要吓她一吓！&rdo;

&ldo;这也怪皇帝，&rdo;杜太后道：&ldo;皇帝宠爱她一个，却不知道为她引来多少嫉恨，若是分些宠爱出来，均衡左右，也不至于引来如此怨气……总要为了和睦上下，不叫丢丑于人前，这事儿也该当做不知，宽宏为上……&rdo;

&ldo;若是今日遭受镇魇的是母后，&rdo;崇庆帝道：&ldo;也能当做不知，宽宏为上吗？&rdo;

&ldo;就算今日遭受镇魇的是我，&rdo;杜太后言之凿凿道：&ldo;我也要压下来，不叫他们乱起性子！&rdo;

说着就叹了口气：&ldo;当年废后心怀怨怼，也行妇人媚道，镇魇你父皇，你父皇发觉之后，意图严惩，我也是被镇魇的人，却对他说，宫闱的事情，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能闹得沸沸扬扬……在我的求情之下，你父皇才没有大动干戈，对着废后族属，也是网开一面……&rdo;

大雨披沥而下，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一个淋地如同落汤鸡一样的人滚了进来。

&ldo;陛下，&rdo;这人擦了一把脸：&ldo;彭城伯敲了登闻鼓，说要状告龙鱼卫指挥使杨荣！&rdo;

&ldo;告他什么？&rdo;崇庆帝道。

&ldo;告他一手炮制了三十四年前的巫蛊之案，&rdo;这人道：&ldo;逼诬先皇后承认巫蛊，致使先帝废后！&rdo;

楚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彭城伯的状告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却又如此机遇契合，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心。

&ldo;胡说……八道！&rdo;却见杜太后披头散发地跳下床，一双眼睛红地仿佛欲噬人：&ldo;彭城伯大逆不道，何不扑杀此獠？！&rdo;

金甲卫士便要扑出去，却听崇庆帝道：&ldo;母后不是说，不可乱起性子吗？&rdo;

王怀恩便喝道：&ldo;还不退下！&rdo;

金甲卫士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杜太后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崇庆帝：&ldo;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rdo;

&ldo;朕没什么意思，两次巫蛊案，不能说一个轻轻放下，一个重重严惩，&rdo;崇庆帝站了起来，依旧没有看她：&ldo;彭城伯乃废后族属，为废后鸣冤，情有可原，而被告人杨荣……朕早就觉得他办案有误，连驸马都敢冤枉下狱，天下还有什么人他不敢办？&rdo;

&ldo;叫彭城伯在甘泉宫等候，&rdo;崇庆帝道：&ldo;朕马上过去。&rdo;

&ldo;皇帝！&rdo;杜太后发疯一样叫道：&ldo;废后巫蛊案是先帝定下的，你要推翻先帝的决策？！你敢不听先帝的话？&rdo;

&ldo;父皇说了许多话，临终前说得特别多，&rdo;崇庆帝转头向她走来：&ldo;比如要朕赦免因为谏言不可废后而得罪的十一位御史，要朕善待梁王，要朕保全功臣，要朕，谨防母后专权！&rdo;

杜太后尖叫着后退：&ldo;……你胡说！先帝临终，我寸步不离，他根本没有交代！&rdo;

&ldo;父皇交代了，而朕没有做到，是朕的错。&rdo;崇庆帝停住了脚步：&ldo;但从今日起，朕会纠正所有的错误。&rdo;

他慢慢地走到了门口，扶着门的手稍稍停滞了一下。

像是要把这一刻记在心间似的。

只有楚嫣看见了他眼里倏然而逝的泪光。那是他一步步走到如今，所有的忍让。

只不过这种隐忍，从没有换来他期盼的东西。

他终于推开了殿门，走进了萧瑟的秋风里。

楚嫣忽然站了起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全身的力气，给与自己的慰藉。

&ldo;幸好，朕还有你。&rdo;崇庆帝转头看她的模样，就微微笑了一下，楚嫣承接了这个笑容，又听着大风刮过黄盖头伞的声音，还有雨滴落在砖缝上窸窣的声音，只觉得天地万物，好像都不在他们的眼中了。

甘泉宫中。

彭城伯尽管全身湿透了，也显出被拷问之后的委顿，但胖大的脸上却极是端详，还有一种不容反顾的沉静。

楚嫣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勋贵子弟与生俱来的东西，她在刘符生身上也见过。

崇庆帝却仿佛是第一次见，&ldo;……彭城伯？&rdo;

&ldo;臣在。&rdo;彭城伯恭敬道。

&ldo;你敲了登闻鼓？&rdo;崇庆帝道。

&ldo;是，击登闻鼓可以直奏当今，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rdo;彭城伯道：&ldo;臣是太、祖皇帝亲封的世勋彭城伯。而陛下，则是太、祖皇帝的子孙。&rdo;

崇庆帝不由得点了点头：&ldo;……二百年前，太、祖皇帝就在这里，召见你的祖先，第一代彭城伯。&rdo;

二百年后，君臣又一次奏对，仿佛是对昔日荣光和英风的重现。

&ldo;臣不才，不能效仿祖先驰骋沙场，为陛下巩固疆土，给祖先丢脸了，&rdo;彭城伯道：&ldo;但臣一门清清白白，绝没有做对不起天家的事情，却蒙受不白之冤，便是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所以臣今日甘冒大不韪，敲登闻鼓来鸣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