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与山脚不算远,落差却有,才致河水湍急。
将至山脚时,远远望见浅滩处似有一抹青绿,仿同虞长生今日的宫裙。
他悬了一口气,奔至浅滩石子。
虞长生正正躺在那儿,不省人事,下半身仍浸泡在湖水中,身上缠了水中藻荇。
吕非离拂开她面上凌乱交缠的发丝,焦急道:“虞长生,虞长生……”
她面色煞白,推搡也毫无反应,浑身冰冷得一具尸体。
吕非离似也冷得如坠冰窟,将她上下看了一遍,再捏住她的鼻翼,为她渡气。
触到冰凉的唇,他紧皱的眉头深深刻成一个“川”字。
脑中勾起那晚堤岸的画面,彼时的虞长生分明面有病色,却似握刀在手,眉目间几许张扬。
浑身散发着逾矩的疯劲。
此时此刻,她却如一尊冰雕。
他渡了一口又一口的气,连她唇上也染了几分热意。
便在他有些万念俱灰,渡尽一口气时,身下之人忽然有了反应,猛地呛咳起来。
肺中积水被吐出,虞长生的脸倏地涨红,额角一根青筋绷紧。
待她望见灰蒙蒙的天,那种悬空的坠落感骤然袭来,激得她直挺挺坐起,耳边懵然听闻一声声呼唤,她才看清吕非离的脸。
虞长生白着一张脸,呆呆地望着他,方才一番激烈的咳嗽,刺得她红了眼圈。
吕非离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
虞长生不言不语,兀自起伏着喘息,见吕非离面上并无讶异之色,又看他身上数道草叶割出来的细小伤口,心中明了,他约莫是知晓其中曲折,遂来寻她。
吕非离望她尤惊魂未定,张了张口,涩声道:“对不住……”
“是我未及时察觉,才致你身陷险境……”
虞长生尚未平息,适逢河水回潮一番,冷得她打了个激灵,骤然之下将她所有心绪打断,拉她重回人世。
她方杵地要撑起身子,一双手已揽住后背与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后知后觉的寒冷翻涌而来,虞长生不禁在他怀中细细颤抖,头发衣服尽在渗水,好不狼狈。
“把……把我放到太阳底下……”她终于开口说话,冻得结巴。
时令虽夏,然河水冰凉,她又在其中浸泡良久,根本受不住,一时间抖如康筛。
吕非离将她置于日光沐浴的岩石上,不一会儿,她周边又聚了一小滩水。
此处离营地尚远,现日光充足,直接在此地将衣服烤干,倒比回营来得要快。
吕非离见她面色生寒,犹豫一番,还是脱下衣服,递与她面前。
虞长生抬头。
“一路上不免出了汗,但现下情状,还是换上吧。”
他伸手指了旁边的草丛:“把湿衣换下,我替你生火,干得快些。”
虞长生此时冻得如风中鹌鹑,才不在意吕非离的衣服是否干净,躲进丛中,三下五除二扒掉身上湿答答的衣裳,搭在丛上。
吕非离的衣服于她而言过长,卷了裤脚,还有一层外衣不免坠地。
不知是否换上干衣,还是他体热,虞长生竟觉得衣上有残温。
她将体面礼仪抛诸脑后,拢紧了衣裳,迈出丛间时,见吕非离已就地取材,折好树枝,拿了火折子生火。
他架起木枝,拾来虞长生的湿衣,一件件晾好,恰巧作成一道帷幔,隔在二人之间。
火星子迸出,树叶木枝劈啪作响,还能看见灼热的温度将空气烫得扭曲,配上烈日当空,这幅场面实在搞笑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