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缓缓坐到榻上,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去,心口闷得发慌,说不清究竟为了什么。
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就快要醒来,又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却发现尽头一片荒芜…她疲惫地把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无声地落着。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屋内已一片漆黑。她走出屋子,营地里只余零星的几间木屋还亮着微光,守夜巡逻的士兵从她面前漠然的走过,偶尔也只是淡淡扫她一眼。
第二日天蒙蒙亮,屋外就隐约传来整齐的呼喝声。
相柳…
小夭猛的睁开眼,冲到门口去张望,今日是副将在练兵。
她有些失落的走回榻旁,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还在生气吗?说好的生气了不会一声不响的走开呢?
木案上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她隐约想起来是小五昨晚给她送过来的,她当时只顾着哭,一口没吃。后来哭累了就睡了,现在睡醒了,反而觉得有些饿了。
小五进来送文书时,见小夭正在狼吞虎咽的扒拉隔夜的饭菜,忍不住开口说道,“饭菜都凉透了,我给你拿些热粥吧。”
“不用不用,谁说冷饭冷菜就不能吃了。”小夭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这是在军中,我可没那么娇气。”
小五大笑起来,“你也知道娇气?昨日我来送饭,见你蜷在榻上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懂不懂?”
小夭想到自己的窘态居然被人看了去,一时觉得有些丢脸,忍不住反驳,“我那是被熏虫的药球熏了眼睛!被熏的!”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什么。”小五放下文书正欲起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军师昨夜是不是没回来?”
“嗯。”小夭低头轻应了一声。
“那我得把这些直接送洪江将军那儿去。”
“万一…他…他待会儿就回来了呢?”小夭说得没有底气,又似在安慰自己。“待会儿回来,他会处理的。”
“不会。”小五得意的笑笑,自信满满地说,“军师一般要回营也是晚上回来。若晚上不回,就好几日都不会回来了。”
“为何?”
“这些年都是这样,我观察过。”
小夭无趣的撇撇嘴。
小五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压低了嗓门低声对她说,“小六,我知道你当初是被抓来的,趁这次军师终于又出远门了,你若要逃,就赶紧逃吧。”
小夭干笑两声,“我不逃。我就要赖在这白吃白住。”
小五觉得眼前这小男生虽看着细皮嫩肉,但肯定平日里吃了太多的苦,就连到了这儿,日子如此清苦,都觉得舒坦。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劝道,“昨日你得罪了洪江将军,军师听说将军要鞭笞你,急得打翻了茶水,手都烫红了。现在军师不在,万一将军又要治你的罪,可就没人保得住你了。”
他的话仿佛一根芒刺,冷不丁地扎在小夭的心尖上,她垂眼瞥着地上的茶壶,张嘴想要再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去送文书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何时还有这样的机会了。”小五端着文书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认真说道,“你不是神农人,外面天大地大,你去哪都比跟着我们窝在这深山里要强,说不定哪天轩辕的军队打过来了,你岂不是白白丢了小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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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上的一间民居内。
相柳正坐在院子里独自喝酒。
他想起很久以前,小夭陷于梦魇的样子。她满头大汗,满脸泪水,一遍遍的叫着“不要死!相柳你不要死!”她因恐惧而颤抖的身子,迟迟回不过神,眼里满是悲伤与绝望。
他想起她在海贝里回忆过往时,心痛到全身痉挛,几乎昏死过去,连他的灵力都无法让她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他花了那么多年来安抚她,年年岁岁,每一句承诺,都是发自真心,从未有过一丝欺骗。那么多个夜里,他看着她在身畔睡得如此安稳,嘴畔含笑。他以为她终于走出了那个梦魇。
“她求我,放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