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凝不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皇室之人,因为皇室里能存活下来的,就没有内心简单的。眼前这个孩子看起来懦弱温顺,可懦弱温顺未必不是他装出来的样子。齐深身为储君,在她面前总是耽于玩乐。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他是不是故意表现如此,想让她放松警惕呢?许清凝不禁想起上次那只被撕碎的风筝。如果真是装的,这个小孩也太有心机了。许清凝看向齐深的教养嬷嬷:“储君最近有按时完成功课吗?”
嬷嬷回道:“都按时完成了。”
许清凝:“拿来给朕看看。”
嬷嬷很快就去拿了齐深的功课作业来给许清凝检查。“这些都是太傅交待的作业,储君已经完成了,还请陛下过目。”
许清凝仔细翻阅了几张,字迹不算好看,但也不算差,在这个年纪阶段属于中规中矩的。其中所写的见解也是如此,没有丝毫惊艳之处,也没有出格的言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平庸普通的小孩。可当真如此吗?许清凝的目光重新回到齐深脸上。他低着脑袋,不敢直视她。她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如果齐深才能出众,她绝对会杀了他,不留后患。反正皇室那么多人,她不介意换一个储君来当幌子。她不会允许身边存在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敌人”!那么以己度人,齐深是不是也想到了呢?所以他伪装成平平无奇的样子。许清凝问齐深:“《治国策》开始读了吗?”
齐深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
嬷嬷说:“陛下,太傅说储君年岁还小,不太适合研读那些,只让他先学学四书五经。”
许清凝瞥了嬷嬷两眼,这人倒是个懂分寸的。她把书册还给嬷嬷。“储君功课做得不够认真,日后还需多加勤勉,不可任性玩乐。”
齐深脸色羞红,和那些被长辈训斥学业不够好的孩童一模一样。他作揖叩拜:“臣弟谨记皇姐教诲。”
许清凝有点累了:“行了,你们退下吧。”
嬷嬷带着齐深告退。二人离开了许清凝的视野。半晌,许清凝问身侧的萧屿:“你觉得这孩子有问题吗?”
萧屿直接说:“有。”
许清凝:“为什么?”
这是萧屿第一次看见先帝的十三子齐深。单独从外貌看,齐深和别的普通孩子没什么不同,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像极了萧屿曾见过的一种动物。就是花豹。花豹擅长伪装潜伏,它能利用自身外貌优势,披上一层伪装衣,隐蔽在丛林中,静静等候着猎物到来。猎物一旦出现,花豹就会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它们的奔跑速度和攻击速度都很快,往往能一击中敌。萧屿在十岁的齐深眼里,看到了那种类似花豹的神态。他说:“这个孩子很危险。”
许清凝:“是挺危险的。可除齐深之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易储不是小事,更何况大部分人,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他们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他们把齐家人当做正统。就算是许清凝,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齐媗。她也是齐家人。若换成一个外姓的人来做帝王,那就是逆贼。许清凝:“我相信他有想杀了我的心思,但我不认为他现在有杀了我的能力,先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吧。”
反正她也没几年活了。且在自己活着的这几年里,将该安顿好的事安顿好吧。后面这些话,许清凝没有同萧屿说,他至今还把希望寄托在赵浩然身上,以求一个痊愈之法。至少这几年里,齐深还只是柔弱的小鸟,变不成猎豹。萧屿看了许清凝一眼,似乎猜出了她在想什么,他自觉转移到下个话题。“据那晚值夜的侍卫说,刺客身形高挑纤细,齐深长得矮矮胖胖的,看起来的确不是刺客。”
他说着说着,眸光骤然一亮。“会不会是个女子?”
皇宫里能够自由出入的男子很少,除了侍卫,就是内侍了,但女子却很多。许清凝挑选的近身侍卫,都是身家清白的世家子。他们若是行刺,会连累到自己的家族,所以一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至于内侍,都是些没根的阉人。这些人必须得依附许清凝而生,她死了,他们也没好日子过。萧屿怀疑,他们一直查错了方向。刺客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子。比如说先前帝王留下的后妃,或者宫女……但无论是谁,一定是许清凝身边亲近的人,这样才有机会绕开那么多守卫下手。许清凝也在思考:“如果真是我身边的宫女,楚琼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看来他们之间,至少要有一个人死,才能结束。其实,许清凝一开始怀疑书染,毕竟她每个月都要进宫来为她针灸。但刺客出现的那天,书染人没进宫,她还在赵浩然那边。不是书染,但是不是类似于书染的存在呢,都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很久很久……许清凝勾唇一笑,心生计策。“楚琼不会满足于给我这一箭,肯定还有别的动作。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条蛇引出来吧。”
萧屿:“你的意思是,出宫?”
许清凝:“我待在宫里,他便用这种暗棋不痛不痒地进行恐吓,自己却不露面。就算揪出了这个刺客,还会有下一个刺客,倒不如擒贼先擒王。所以……我打算出宫,他知道消息了,肯定会来找我的。”
“不行。”
萧屿拒绝了。他不能再让她去冒险。许清凝:“好吧,那你有更好的方式引他出来吗?”
他们都知道,楚琼无父无母,也没亲朋好友,如今连权势地位也没有了。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样的人没有软肋,若真拧成了一股劲去发疯,那将是无敌的。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只有许清凝。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向她复仇。萧屿沉思后,道:“找个身形和你相似的人。”
许清凝不确定:“这样能骗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