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村口放哨的见有一群人来到了贾寨。放哨的就喊:
&ldo;谁?&rdo;
&ldo;俺。&rdo;
&ldo;啥?&rdo;
&ldo;吃。&rdo;
&ldo;哪庄的?&rdo;
&ldo;张寨。&rdo;
&ldo;走!&rdo;
放哨的就领着张寨人进了村。这种问答就像暗号,晚上去哪庄碰到人都是这样问答的。不过,这不是暗号的问答胜似暗号,鬼子肯定是答不出来,外乡人也不中。放哨的将张寨人领进贾兴安的院子,弄了一块狗肉吃着又去放哨去了。张寨人把手里提的布袋打开,将布袋一提,一群狗头滚了出来。张寨人将狗头摆在喜槐灵前,点了三束香。贾寨人便将张寨人请入了狗肉席。
狗肉席开席了,一碗酒,一口肉。吃。喝。吃喝到兴头上,有人就划起拳,猜起了媒。不过,划拳却是无声的,双方张牙舞爪地伸着手,一挥一挥的。互相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人们不放过任何输赢的结果,表情就像凶神恶煞的哑巴。贾寨人为喜槐办丧事成为了贾寨历史上最奇特的一次。所以后人说起给喜槐办的那次丧事,都叫:哑丧!
喜槐埋了,狗肉也吃了。狗肉吃多了的人开始流鼻血。不流才怪了,狗肉热性,又不是寒冬腊月,吃多了狗肉当然上火了。流鼻血就流吧,谁让你吃狗肉的。这算报应,算是狗的肉身替狗的灵魂报仇了,算是一个轮回。人们流着鼻血还在骂狗,说:&ldo;这狗日的真不是好东西,吃了还流血。死绝了算。&rdo;
二十七村里人之七(2)
可是,贾寨的狗却没死绝,咱四大爷家贾文灿的花子却逃之夭夭了。这消息是牛娃告诉村里大人的。牛娃说:&ldo;花子还没死,跑了。&rdo;
有人问咱四大爷花子呢?咱四大爷说:&ldo;打狗那天就没见,不知道跑到哪去了?&rdo;问的人就说,你不舍得打吧,你家的花子就像你的女人一样金贵。咱四大爷骂:&ldo;俺家的花子像你娘一样金贵!&rdo;
村里大人和咱四大爷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可是牛娃却坚决不放过花子。牛娃认为打炮楼那天晚上是花子带头咬的,现在全村的狗都打了,只有花子活不见狗死不见肉,一定要把花子找出来,打死花子吃肉才算真正为爹报了仇,为自己家的黑狗伸了冤。
牛娃拿着太阳旗领着村里一群孩子在村里喊,在咱四大爷门口闹:
打倒狗汉奸!
打倒狗汉奸!
咱四大爷说,俺真不知花子跑哪去了。牛娃不信,说:&ldo;你喊喊。&rdo;
咱四大爷便倚着门框喊:
花子‐‐花子‐‐花子‐‐
咱四大爷的唤狗声极为嘹亮。可是,花子却不见回来。咱四大爷喊了一声就再不愿意喊了。牛娃让咱四大爷再喊,咱四大爷说,你个弹子孩敢给俺下命令,要不是看在你爹是打鬼子死的,俺一巴掌把你打到你娘裤裆里。今天只能喊一遍,要喊明天再喊。咱四大爷说着把门关了。
牛娃说,俺回去告俺娘,你要把俺打进她的裤裆里。
咱四大爷连忙说,你别告你娘,俺不打你。咱四大爷不知道咋搞的就是有点怕牛娃娘。牛娃说,俺不告俺娘也可以,你要唤狗。咱四大爷说,我这狗不能乱唤。牛娃说,那俺就去告俺娘。咱四大爷说,好,俺唤。俺也该和弟兄们商量一下端炮楼的事情了。于是,咱四大爷在太阳落山时便倚在门边一遍又一遍地坚持不懈地唤狗。唤狗声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急迫。
&ldo;铁蛋的狗咋会没了?&rdo;
咱四大爷不断的唤狗声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不过村里人却不知道咱四大爷唤狗另有深意。村里有人说,&ldo;铁蛋的狗没了,怕不是被哪个馋嘴的吃了独食。&rdo;还有人说,&ldo;要是花子还在,就饶了它吧,铁蛋只有那条狗了,到了冬天还靠狗暖被窝呢!&rdo;
有人对咱四大爷说:&ldo;你咋弄得,不断地唤狗,不回来算了。&rdo;
咱四大爷手里拿块剩馍,对邻居说:&ldo;我不唤狗唤谁!&rdo;
咱四大爷唤狗的时辰,正是各家各户吃晚饭的时辰。日头下山,月牙上树。未归家的孩子听到唤狗声便急急归去。村里便少了娘唤儿吃饭声,少操了份心。儿回家偎在娘怀里静静望着灶里的火苗,出神地聆听。那唤狗声开始激昂嘹亮,渐渐沙哑下来,有些凄凉和骇人。
深夜谁家孩子发梦呓哭闹,娘便拍着摇着吓着。如小儿还要啼哭,当娘的便颤声喊:&ldo;快,憋住!你听铁蛋唤狗了。&rdo;哭声戛然而止。胆大些的便问:
&ldo;铁蛋唤啥?&rdo;
&ldo;唤狗!&rdo;
&ldo;不对,狗听不懂人话。是唤人。&rdo;
&ldo;狗通人性,能听懂。&rdo;娘便不耐烦地拍儿睡:&ldo;你不懂!&rdo;
儿渐渐进入梦乡,梦里还在回嘴:&ldo;娘不懂!&rdo;
本来咱四大爷天天都唤狗,不过只唤一声。村里人也习以为常了。唤狗声就像城里报时的大钟准确无误。自从那天咱四大爷在牛娃的逼迫下唤了无数声狗后,一连数天咱四大爷的唤狗声消失了。人们顿觉不习惯,孩子在野外不归,屋顶上的炊烟也无精打采,像是离吃饭的时候还早。于是,村里又传来了娘呼儿归家的声音。
&ldo;啥时辰了,咋没听到铁蛋唤狗。&rdo;有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