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连日阴雨连绵,昨夜她下坡回家时,不慎扭伤了右脚腕。当时城门已然关闭,没法再请郎中,便是这个男人为她正的骨。
他的一双大手将她的右脚握在掌心,抬起头,目色一如惯常那样极为锋利,带着令人窒息的侵略感:
“冒犯了。”
脚踝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带着茧的手掌触感,苏怀月感到十分局促,连忙道:“今儿去医馆里擦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郎君不必再忧心。”
她垂着头匆匆往炊房行出两步,忽然又记起来手中的烧鹅,不免又停下来:“郎君饿了么?我买了烧鹅回来。”
男人没说话,眸子暗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蕴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危险气息。
她躲开了对视,又微微垂下了眼。
便听男人淡淡道:“这段时日多谢姑娘的照拂了。”
苏怀月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哦,你,你是要离开了。”
她在心底不免终于松了口气。
男人是她十日前在河滩边捡到的。
捡到的时候男人意识已经模糊,只背后一道从左肩横贯而下的狰狞伤口,正不断往外汩汩冒着血珠。
她一时恻隐将人救下,为其包扎的时候却见其背后满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似良家民。怕惹祸上身,她没有报官。
这十日里,男人虽然没怎么跟她说过话,但她无由来总有些怵他。
今儿男人总算要离开了,她微微松了口气,暗忖着日子总算也能归于平静,便仰起脸笑道:
“那便祝郎君一路顺遂,平安归家。”
微风轻扬女子的裙摆与发丝,鎏金般的落日余晖镌染其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在这眉眼弯弯之中,男人觉得似乎看尽了这江南。
他不置可否,迈步却向苏怀月走近。
残阳如烬,只在天边留下最后的余红。最后的光线里,男人身体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将她笼罩。
晦暗不明的眼神中,男人伸手却向她探来。
那是双惯于掌握刀枪剑戟的手,强劲有力,骨节分明,关节处覆着茧。朝她伸过来时,指尖似乎还带着与这绵绵江南格格不入的血腥气。
苏怀月一怔,临到这时总不免有些心慌。心中胡乱想道,此人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她受了惊吓一般往后半退一步,结结巴巴表忠心:“郎君…郎君请放心,我绝不会将郎君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男人眉头一挑,停了手,开口却道:“…姑娘脸上有脏污之处。”
苏怀月愕然一怔,手足无措地在男人的目光下胡乱抹了抹脸。
男人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奈:“脏污处在鼻尖。”
苏怀月闷闷“哦”一声,用手一擦,才发现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了些油污,想是在吉祥斋买烧鹅时染上的。回头再看男人时不免尴尬,讪讪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