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太监们一叠声将“圣人至”的消息通传进去,等到高福打起明间的帘子,果然便见里头还另肃了五六名贵女,个个珠翠满身,眼风缠绵。
萧听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今日一身金龙云纹玄黑窄袖圆领袍,十分锋利挺拔。此时迈步进入厅间,便宛如插入一柄锃锃利刃,霎时劈开了一屋子浓稠黏腻的脂粉香气。
自他一踏入正殿,便有一道目光直往他面上射来,他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待看清了那目光的主人后,他到底是没有发作,微微朝那女子点了点头。
那正是太后来信时提起过的,他姑父的女儿张彤儿。
他姑父原是幽州一带的行脚商,可怜妻弟去得早,留下他们萧家这孤儿寡母。每过玉门关时候,便都给他们萧家捎不少粮食布匹,时时帮衬。
他姑父儿子多,只得了这么个女儿,养得既娇且纵,宠得无法无天,行事如草原上的彤云一般风风火火。
年幼时,那小姑娘得空到玉门关来的时候,就咋咋呼呼吵得萧听澜头疼。
如今年岁既长,这草原上野惯了的少女瞧起来也没多少长进,浑没有半点规矩,只把一双眼睛直愣愣往皇帝面上看。
底下其他贵女见状,忍不住互相传递眼神,面上都露出一股嘲意来。
张彤儿却一点也没注意到这房里的暗流涌动,只把目光锁在了皇帝身上,满目都是遮掩不住的雀跃。
自她此番跟着舅母来京,这还是第一次入宫扎扎实实见到皇帝,别提心中多么高兴了。
一句“二表哥”卡在嗓子眼就要脱口而出,却忽被太后挡住了视线,故意拉了她的手侧过身子去说笑。
张彤儿看舅母的脸色,料想舅母是故意与皇帝赌气,故而装作没有看见皇帝。但据她所了解皇帝的性子,应当不会吃这一套。
果然便见皇帝做个揖,淡淡道:“既然母亲今儿已唤了人作陪,儿子便不叨扰了。”作势就往屋外去。
这说的是什么话?做母亲的又怎会嫌儿子叨扰?
太后的茶盏在几上重重一搁,终于开口:“皇帝自登基以来便政事繁忙,如今做娘的想见一见儿子,也难如登天了。”
萧听澜失笑,这话说得委实没什么道理。
自登基来,他从来是昏定晨省,没有落下过一天。只不过此番太后回京后尤其热衷于选秀一事,他烦不胜烦,故而躲了几日,怎么就成了见一面难如登天?
不过人年纪大了,心性有时便会像孩子般任情任性,因而萧听澜还算有耐心地哄了一句:“儿子来迟,还请母亲见谅。”
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太后生气也不是,可开心也着实是开心不起来,只抿着唇“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