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够好玩,不过你到底看上柳兰京什么,要钱吧,他也没多少,人也够闷。文凭也不过一张纸,没什么用处。看起来在床上也是个无精打采的人,估计时间不长吧。”
苏妙露眯起眼,轻佻一笑,说道:“这么好奇的话,你让他来睡一睡你不就知道了。”
金亦元嘴角抽了抽,隐约要动怒。这时候失了体面,反倒佐证自己技不如人,他顿了顿倒还是勉强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觉得凡事都有代价,那我今天请你吃了这顿饭,该得到什么回报才好?”
苏妙露抬头望定他,泛出些悠然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我对你笑一笑,就够配得上这顿饭了。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的话。”她抬头,冲着他做敷衍微笑。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大家都是体面人,有些话就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说了。”
“例如?”
“例如我就不会当着你的面说,你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地方,能和柳兰京相提并论。”
金亦元虽然不情不愿认了输,倒也发挥绅士精神,又开车把苏妙露送回了酒店。他不愿再与她多纠葛,闲来无事,就去酒店提供的室内游泳池里游泳。他原本就有每天游泳的习惯。泳裤是去附近的商城买的,入水时他多少还有些嫌弃,觉得消毒设施做得不够完善,淋浴间又太简陋。淡淡的氯的味道,像是浮上来一阵死气。
金亦元在泳池里简单游了一个来回,心里稍稍松快些了。女人,他自然是不缺的,真要下功夫追求苏妙露,她也翻不出他掌心,只是最近家里的老头子停了他的副卡,姐姐金善宝也三令五申,让他暂时不要惹事。他只能安分些过完这段日子,就是看不到柳兰京哭鼻子,实在有些可惜。他准备找些别的乐子替代。
他正这么想着,有个乐子就自觉自愿,兢兢业业,小跑步着来到他面前。潘世杰穿着西装,赤脚踩着拖鞋闯进游泳池来,手里拿着他的企划案,显然是来谈投资的。金亦元隐隐皱眉,不觉得他诚心,只觉得厌烦。他一生中得到的东西,全没有一个是争取而来的,于是便觉得努力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
潘世杰摆着笑脸,弯腰蹲在金亦元身边,手里抱着他的计划书,生怕弄湿。他那张谄媚的脸,金亦元很熟悉,围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总是这样的神态。他们有求于他,却又付不出代价,只能赌上自己的尊严做筹码。
但金亦元对此不屑一顾,他是个一时兴起的人,待人好也罢,不好也罢,随他高兴就是。不过是五六岁孩子的心态,今天给蚂蚁一点饼干屑,明天用开水冲蚂蚁窝,全看心情。他今天心情不好,想稍稍看个热闹。
潘世杰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金先生,就不说话,等着金亦元开口。他确实是个机灵人。金亦元略带指责道:“你干嘛穿着西装过来,把这里的水都弄脏了。”
潘世杰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想稍微正式一点。如果不适合,我立刻就去换一身。”
“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个的。”
“不知道金先生您有没有空,能不能听我谈一下投资的事,我现在这个手边有个很好项目,不知道您或者您家人感不感兴趣。这几年国内的一线城市中产对教育投入越来越大,很多家长虽然愿意花钱,但是不知道怎么花。市场划分也不够细致,我觉得这是一片蓝海,很有投资价值。我的计划是针对六岁之前的儿童进行早教,做一个介于幼儿园和小学之间的教育机构,这样那些没办法上一流幼儿园的孩子也可以在机构里获得去好小学的竞争力。具体的方案和设想,我都写在计划书里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赏光看一下。”
“噢,我知道了。”金亦元心不在焉听着,他手上戴着克罗心的戒指,随手捋下来,往泳池里一丢,说道:“帮我捡一下,谢谢。”
潘世杰犹豫了片刻,就放在手中的计划书,一猛子扎进水里。他没有游泳,而是两脚踩在泳池底,慢慢蹲下去摸索,像是一个盲人在寻找落在地上的麦穗。池子里浮力太大,他一个没站稳,呛了一大口水。金亦元看到他的狼狈样,倒是忍不住笑了。
潘世杰见到他的笑脸,倒像是得了某种首肯,带着份故意的笨拙慢慢走上岸。他知道自己是来扮演丑角的,便要把戏演到位。可还没等他把戒指递还回去,金亦元就起身,随手把他的计划书丢进水里。
金亦元居高临下道:“你讲得太无聊了,我没有兴趣听,如果你一定想让我给你个机会,一个小时后让你老婆来我房间给我讲吧。”他走出几步,回过身来补上一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从来不觉得有中产这一类人,只不过是假装自己不太穷的穷人罢了。”
潘世杰不声不响,也没有追上去。他目送金亦元走后,把浸在水里的计划书又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回文件夹里。纸已经泡得皱了,带着一丝的疲软,轻轻一碰就要烂,就像是他的自尊心。
潘世杰离开泳池时,在门口还遇到酒店的工作人员。因为穿着西装入泳池违反规定,他还多付了两百块罚款。他隐忍着不发作,却偷偷记下了这人的姓名,一扭身就去投诉他。
潘世杰知道这样做不道德,可这个世界从不是以道德运转。大鱼吃小鱼,笑贫不笑娼,金亦元可以挥挥手摧毁他的自尊心,他也可以一弹指让个员工扣掉这个月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