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露没有动,只是平静地和谢秋说明前因后果,问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错在太在意他了,你一发现他的本性就立刻逃跑,不要明着和他吵架。不过现在彻底闹翻了也不是坏事,反正他也不会纠缠你了。”
“不,我在后悔的是,我怎么会花了他这么多钱。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我好讨厌我自己啊。我不是个好人,我虚荣、肤浅又轻浮。我表面装得很独立,可是暗地里还是忍不住想依靠别人。从小周围人夸我长得好看,拿我开玩笑,说我以后可以靠脸吃饭。我其实会动心,会偷偷幻想靠美貌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就是这种货色。”
“你真是个笨蛋,会这么想很正常。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脸,我都觉得自己能嫁世界首富。别太苛求自己,别太看低自己。”
“不要安慰我了。”
谢秋正色道:“我没有安慰你,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上这么多人,柳兰京偏偏爱上你,一半是缘分,一半是你值得爱。你别自暴自弃了,你确实有缺点,但远远不像是你说的这么严重。不管柳兰京这狗东西和你说了什么,别管他。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去见他,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来找你,你们相爱过,爱是存在的。你没有对不起他,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因为爱牺牲了自己的独立性。”
“至于钱的事,你不用太怪自己。本来就是柳兰京挖个坑给你跳,要不然他一早就能说房子是给你的。他就是用好东西引诱你,想着你花了他的钱,就离不开他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苏妙露苦笑道:“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
“反正你们分手了,我就直接说了,柳兰京就是个王八蛋。他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他要真是这么倒霉,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身价了。他是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所以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留给女人的路有多难走。他自以为是得很,就是个感情黑洞,吸着周围人的光和热,自己还是冷冰冰的。”
“也别说得这么过分,都是有原因的。”
“余情未了呢?”谢秋耸耸肩道:“你如果真的想和他撇清的话,就应该把录音给他。他也会放你走。或者你干脆破罐破摔,直接发给他爸妈,让他们来处理。”
“我还想给他一个机会。”苏妙露顿一顿,问道:“我是不是很傻。”
“傻透了,没救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继续生活下去就好,先去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我知道过回以前的生活很难,但你别无选择了。如果柳兰京真的问你要钱的话,你别担心。我去和他谈,你手上是有他把柄的,他也不敢真和你撕破脸。”
光是说这几分钟的工夫里,谢秋已经想出好几条对策,就算是闹上法庭她也不担心,大不了按照施惠关系来处理。不过她也没办法这么和苏妙露说,她看着整个都在打飘,倒不单是钱的事,而是彻头彻尾怀疑起自己了。谢秋没想到谈恋爱能谈到这种翻江倒海的地步,也不知从何安慰,便先行把她送回了家。
苏妙露回到家里,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像是小时候考砸了,包里放着要签字的试卷,不敢进屋。可苏母似乎听到了她踱步的声音,一开门,急忙把她拉进屋,道:“你爸爸今天烧了蛮多你欢喜的小菜,先吃饭啊。”
餐桌上,苏母宣布要搬回家来住,她明面上说是怕丈夫再闹出事来,苏妙露却明白是为了照顾自己。她的社区裁缝店近日来做得风生水起,贸然搬走就要少了许多联系。
苏父安慰道:“你不要哭了,哭到眼睛都坏掉了。其实六十多万也不算多,拼拼凑凑还是能拿出来的,实在不行就把那套小房子便宜点卖掉。。”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喝汤。”苏母在后面朝他使眼色,又托着苏妙露的手,柔声道:“我给了做了一件衣服,你一会儿试试看,领子上有个花边的,是王阿姨送我的手工蕾丝,蛮好看的。”
晚饭后苏妙露去试了衣服,这是一件丝绒的长裙子,领口镶着蕾丝花边。单说款式,似乎是老气了些,但做工很好,一针一针缝得仔细。
苏妙露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每次她在表妹那里受了气,回到家里来哭,父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做派。他们似乎从不能理解她的眼泪为何而流,但依旧用一种笨拙的手段擦拭她的悲伤。他们的体贴像一个洗得发白的旧手绢,用来拭泪是很软和的,却总让她心里一阵发酸。
究竟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家人?好像了解和谅解总不能同时落在同一人身上。她和柳兰京争吵时说出那样刺耳的话,她回想起来也是一颤,他们了解彼此到这种程度,却只是为了痛苦预备着。
为什么他们如此擅长把凝视化作敌视,只为了让爱意燃烧成火?为什么他们如此擅长把爱化作利剑,只为了刺中彼此的要害?
她那天走后担心柳兰京会发病,可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停留。她已经自顾不暇了,倒也没必要再高估他的真心了。
“挺好看的,等到了秋天可以穿,现在还有些厚。”苏妙露去照镜子,卧室的穿衣镜还是拉不开门,她只能踩着椅子去洗手间照镜子。家里的镜子不比柳兰京家,沾着一块一块水渍。她仔细着用一块干布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