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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可是现在,冰冷的水温一直随着我们体温的降低愈受愈冷,我们始终没有达到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不管温度是真的上升还是假的上升。

要是我们当时有点常识的话,游到这么北之后,我们就应该游到岸边,然后沿着海滩往回走到放衣服的位置。我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只在原处稍稍停顿。我们不停踩水,一边吸气,一边直打哆降,吸入的空气冷得足以把我们珍贵的体热从咽喉冲刷得一干二净。然后,我们便不约而同地同时转身沿着原路南游,当时离岸边还很远。

我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愈来愈沉重,胃部也十分吓人地抽筋。光是我顶着波浪的深重心跳就足以将我推入海底深处。

虽然迎面而来的浪潮和来时其实一样平缓,但感觉上却汹涌得多,仿佛它们不断用那冰冷涂牙般的白沫撕咬着我们。我们并肩前进。小心翼翼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冬日里夜空无法提供任何安慰,都市的灯火就像星光一般遥不可及,连大海也心怀不轨。我们唯一拥有的是彼此的友谊,我们心里都很明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们都会奋不顾身地拯救对方。

当我们回到原先的出发点时,几乎连走出海水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把苦涩的海水味吐掉,整个人精疲力竭、恶心反胃,浑身剧烈地发抖,脸色比沙滩上的沙还苍白c我们被冻得连焚化炉的火有多热都回想不起来。即使后来把衣服穿上,还是觉得冻得要命。那种感觉真不错。

我们推着脚踏车离开沙滩,穿过沙滩外缘的公园草皮,走上最近的街道。

巴比骑上单车,骂了一句:&ldo;狗屎。&rdo;

&ldo;骂得好。&rdo;我说。

然后我们便骑车各自返家。

虽然觉得不太舒服,我们还是一回家倒头就睡。沉睡,作梦,生活就这样继续。

那次之后,我们没有再去过焚化场的窗口,也没有再提起爱琪兰女士。

经过了这么多年,巴比和我依然是毫不犹豫愿为对方肝脑涂地的至交好友。

这个世界是多么奇妙啊!那些我们可以用感官起初体验的东西‐‐像是巧夺天工的女体结构、自己的骨头和肉、冰冷的海水和天上的星光等等‐‐反而比我们碰不到、尝不到、嗅不到或看不到的事物还要不真实。脚踏车和骑脚踏车的小男孩或许并不如我们内心的想象般真实,也不如爱、友谊和孤独这些比世界更持久的情感实在。

在这个三月夜里,焚化场的窗户和里面的景象比我料想的还要真实。竟然有人凶残地把一个搭便车的人活活打死,而且还挖掉他的双目。

即使杀人的动机是为了和我父亲的尸体掉包,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挖去他的眼睛呢?有什么理由非得要这个可怜的家伙连眼睛都没有就被送人火坑?难道毁尸的动机纯粹只为了追求卑鄙下流的刺激?

找想起那位理光头、戴着一只珍珠耳环的彪形大汉,他宽大粗犷的脸,还有他那双冷面杀手的眼睛,又黑又镇定。他说话的声音就像铁一样冷冰冰,还带点铁刀生锈的刺耳。

他这种人的确有可能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在人肉上划刀就跟在野地里随意攀折树枝一样泰然自若。

焚化室里,桑第和他的助手正将担架车前往火炉的方向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我满怀罪恶感地赶紧从窗口闪避,好象是我不小心触动警铃一般。

当我再度靠近窗口时,我看见桑第扯下口罩,并从墙上拿起电话

筒。他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先是充满疑惑,然后是警觉,最后变成勃然大怒。由于双层玻璃的阻隔,我无法听见他说话的内容。

桑第把话筒用力捧回去,几乎要把整个电话机都从墙上砸落。

不管电话的另一端是谁,这一声巨响想必把他的耳朵清得一干二净。

桑第一边把橡皮手套脱下,一边用着急的口吻和他的助手说了些话。我觉得好象听见他们提到我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欣赏或关爱。

他的助手杰西卡恩有着灰狗般消瘦的脸颊,红头发和赤褐色的眼睛。他单薄的嘴唇总是抿着,平思开始将尸袋的拉链拉上,掩住流浪汉的尸体。

桑第的西装外套挂在右边门上的一个挂钩上。当他把衣服从挂钩取下的时候,我发现他外套下面居然挂着一条肩挂式手枪皮套,因着手枪的重量而下垂。

看着平恩还在笨手笨脚地摸弄尸袋,桑第开始对他大呼小叫‐‐并对着窗户比手划脚。

我猜自己应该没有被看到。

不过,别忘了我是个超级乐观主义者,乐观是我的自动反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听从比较悲观的直觉莫再逗留才是明智之举。我沿着车库后墙和尤加利树丛之间的缝隙仓惶前进,穿过弥漫着死亡香味的空气,朝后院逃逸。

在我脚下,枯叶像被踩碎蜗牛壳发出清脆的响声,还好有晚风吹动头顶上树枝的声音作为掩护。飘洋过海的晚风带着大海空茫的声音吹拂着,掩盖了我的行迹,同样也会掩盖跟踪者的脚步声。

我敢确定那通电话是其中一个医院杂役打来的。他们一定是在勘验过手提箱的内容,发现父亲的皮夹之后,断定我一定到过医院的车库并亲眼目睹交换尸体一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桑第才理解到原来我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动机并不如他想象般单纯。他和杰西。平思一定会马上跑出来看我是否还在附近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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