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发誓我偶尔见过狗笑,说不定猴子也会笑。&rdo;
安琪拉直摇头。&ldo;印象中从来没在实验室里听它们笑过,当然,想想它们过的那种日子……它们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值得高兴。&rdo;
她有些不自在地盯着天花板着,天花板上三个交错的光环不停闪动,看似幽灵冒火的眼睛,原来那只是桌上三只红色玻璃烛台的投影。
为了鼓励她继续讲下去,我接着她先前的话说:&ldo;所以它不愿意出去。&rdo;
她没有答复,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后门边,检查门闩是否还紧紧地卡住。
&ldo;安琪拉?&rdo;
她示意要我别出声,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拉开一小寸窗帘,窥探洒着月光的后院,举止之间像是害怕会有一张狰拧的面孔突然贴在玻璃窗外狠狠地盯着她。
我的酒杯已经空了,我拿起酒瓶,犹豫了一下,没有斟酒又把酒瓶放下。
当安琪拉从门边转身过来的时候,她接着说:&ldo;那不是普通的笑声,克里斯。那种骇人的声音,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把那种声音淋漓尽致地描述给你听,那是一种邪恶的……邪恶的呵呵窃笑声,掺杂着一种阴险狡诈的味道。嗅,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只不过是一只畜生。只是一只猴惠子,哪有什么善良和邪恶可言,顶多是顽劣罢了,不能算是邪恶;畜生嘛,难免也有脾气不好的,那是一定的,不过不可能蓄意心怀不轨。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哼,让我告诉你,这只猴子不仅仅是顽劣那么单纯,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阴冷的笑声,最阴冷、最丑陋‐‐也是最邪恶的。&rdo;
&ldo;我还在听。&rdo;
说完她非但没有回到座位上,反而直接走到洗碗槽旁边。水槽上的每一寸窗玻璃都被窗帘密不通风地遮盖着,但是她还是谨慎地再将窗帘拉整一番,确保没有人能从窗外偷窥。
她的视线转回到餐桌上,眼神之中仿佛那只猴子现在就坐在桌子上似的。安琪拉接着说:&ldo;于是我拿起扫把,心想我可以先把这个家伙赶到地板上,然后再把它撵到门边去。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要拿扫把打它或什么的,只是想轻轻擦到它如此而已。&rdo;
&ldo;我了解。&rdo;
&ldo;可是它一点也不怕。&rdo;她说:&ldo;反而勃然大怒。把吃剩的一半橘子砸到我身上,并伸手抓住扫把,想把它从我手上抢走。它看我死不放手,就开始沿着扫把的竿子朝我的手爬过来。
&ldo;动作比什么都灵活。好快。它龇牙咧嘴地尖叫,朝我吐口水,直直向我逼近。于是我赶紧将扫把扔掉,猴子也跟着扫把一起摔到地上,我连忙向后倒退,直退到碰到冰箱为止。&rdo;
她说着说着又撞到冰箱。冰柜里的瓶子跟着震动了一下,传出隐约的碰撞声。
&ldo;它就站在地板上,正对着我,它愤然将扫把甩掉。克里斯,你不知道,它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单单因为这件事就大发雷霆实在说不过去,我并没有伤到它,甚至连扫把都还没扫到它,反正它就是不愿意在我这里吃任何一点亏。&rdo;
&ldo;你先前说大多数的恒河猴都很温和。&rdo;
&ldo;但这只不是,它咧开嘴唇,露出牙齿,不停尖叫,反复向我冲过来又冲回去,跳上跳下,张牙舞爪,用一种痛恨的眼神对我怒目相视,而且不断用拳头槌打地板……&rdo;
她原先卷起的袖子这时已经滑落了一些,她把双手伸到袖口里藏起来。这只回忆中的猴子对她而言依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有可能扑上前,咬掉她的指尖。
&ldo;它就像是个林儒。&rdo;她说:&ldo;故事书里的那种邪恶小精灵,还有那对深黄色的眼睛。&rdo;
我觉得自己仿佛也能看见那双眼睛,燃烧的眼睛。
&ldo;然后突然之间,它跳上橱柜,一溜烟跑到最靠近我的梳理台。
它那时就站在这里,&ldo;她用手指给我看,&rdo;就在电冰箱旁边,距离我只有几英寸,我一转头,它就坐在和我眼睛齐平的地方,不停冲着我嘶嘶地叫,一种很奸诈的嘶声,而且它吐出的气全是橘子的味道。你就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当时我知道‐‐&ldo;她说到一半突然中断,停下来倾听屋内的声音。她转头向左边张望,通往黑漆漆的餐厅那扇门正敞开着。
她的神经质立刻感染到我,加上我今天日落以来的种种经历,让我特别容易受到传染。我紧张兮兮地坐在椅子上,微倾着头,不让任何邪恶的声音逃过我的耳朵。
烛火投射的三个光环无声无息地在天花板上闪动,窗帘也平静地垂挂在窗户上。
过一会儿,安琪拉说:&ldo;它吐出的气充满橘子的味道,它朝我嘶了又嘶,当时我知道只要它想动手,它随时能把我杀害,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它有可能杀了我,即使它只是只体重不到我四分之一的猴子。
当它在地上的时候,我或许有办法一脚把这个小杂种踹开,可是它现在就在我的脸旁边。&ldo;
我不难想像她当时惊慌的模样。若是一只海鸥,为了保护海边峭壁上的巢穴,不断从夜空中朝你俯冲而下,夹带着愤怒的尖叫声和强而有力的振翅声,猛啄你的头,扯你的头发,那种情况固然颇为吓人,但跟她描述的情况相比,恐怕还不及几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