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用一辈子来回忆他的人已经住在奉先殿里了。&rdo;我微笑着,按住他的手,&ldo;殷远不是殷尘,朕也不是先皇啊,这样可不就扯平了?&rdo;
&ldo;叶凡不明白皇上的意思。&rdo;他由我按着,手指像冬天的冰柱样寒冷。
&ldo;民间的儿女之情是什么样子的?&rdo;我戏谑:&ldo;是否都譬如梁祝?一个死了另一个便不能独活?&rdo;靠近他耳畔,融融问道:&ldo;你昨日救朕的时候,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rdo;
&ldo;啻!&rdo;他终于不能支撑,面色刷白,咬着唇,唤出我的名字,&ldo;叶凡身为臣下,心意卑贱,存也只能存在自己心里,断然不敢拿了出来给陛下践踏!&rdo;
&ldo;叶凡,朕昨日贸然出宫是为了什么?&rdo;轻飘飘的一问,他却愣住了,&ldo;你的心意不敢拿出来给朕践踏,朕的心意呢?你又明白几分几毫?&rdo;
&ldo;陛下的心意,是否也要臣化成一堆白骨才能体会?&rdo;他缓过神气,抓过案上的画纸,亮在我眼前,&ldo;只要叶凡活着一日,便要眼睁睁甘为陛下驱使,直到死了,或者能重现在这张纸上?&rdo;
啪的一记耳光,霹雳般划过殿堂,叶凡一步后退,手中的画已被撕成两半,嘴角留下血痕。我的手掌也充血而红,热喇喇的燃烧。打了他,悔迅速的涌了上来,&ldo;朕……是你昨日吓着朕了,昨日那假传的消息,真的以为……你不要再说那种话。&rdo;
&ldo;叶凡再也不说了,不说了。&rdo;
我们紧紧相抱在一起,如同当年孩童时的姿势,彼此安慰对方的不安和愧疚。
&ldo;皇上,你看……&rdo;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梅妃站在槛外,怀里捧着一块锦缎。
&ldo;哦?&rdo;我转过头去,不动声色的推开怀中的孟叶凡,道:&ldo;何事?&rdo;
梅妃脸上的错愕一闪既逝,回答道:&ldo;孟大人也在?臣妾冒昧了。&rdo;
&ldo;进来说话&rdo;我挽她迈过门槛,&ldo;孟大人说完事,这就要去了。&rdo;余光之下,孟叶凡匆匆向梅妃行礼,退出思政殿。
&ldo;这是什么?&rdo;取过她手中之物,只见整块锦缎都是由一个个不同花纹的零碎角料拼凑而成,也不知做何用处的。
&ldo;这个呀&rdo;梅妃笑道:&ldo;皇上可不要小瞧了这块布料,可是水月庵的姑子才将送来的,说是姑姑亲手所制,每块布料都是自康健善良人家化缘化来,又在佛前供奉过的。姑母说,这样的东西最是适宜做婴孩襁褓,可保健康长寿呢。&rdo;她展开了给我瞧,果然在布料中央可见有黄绫子拼成的万字花样,手工十分精巧。
&ldo;姑母虽然总躲着不肯见皇上,可是这份用心……&rdo;
&ldo;这份用心,朕明白了。&rdo;抚着手下柔滑的锦缎,轻声道:&ldo;你如今身子重了,不要四处乱跑,若是有事见朕,叫人过来通传一声,朕自去紫息殿看你。&rdo;
&ldo;皇上&rdo;她靠在我肩上,手指绞着绢子,&ldo;方才,臣妾……&rdo;
&ldo;别说话&rdo;我按住她的唇,伏在她腹上,&ldo;让朕听听胎音。&rdo;梅妃怀胎已有七个月,腹部开始高高隆起,虽是有宽大的衣服掩盖,究竟还是藏不住的。
&ldo;听到什么了么?&rdo;她满面娇羞,推推我。
&ldo;听到了&rdo;我笑道:&ldo;叫朕父皇呢。&rdo;
&ldo;皇上又混说了&rdo;我与她携手而笑,仿佛世上再无一对如此和乐的少年夫妇。
前边传来的战报,宁古大捷,已经占入息金都城,天朝军队仍驻扎莫苏里八十里外,持观望态度已久,蓄势待发。
&ldo;臣以为时候差不多了。&rdo;
本来是推想着宁古战况,一路想着,思绪渐渐飞去,这时候任历学忽然出言,我缓过神来道:&ldo;不错,正是到替息金盟国讨回公道的时候了,这个自当交给顾郂离将军处理,只是朝中也该开始简派一批文官,准备接手息金的治理。&rdo;我微笑着看着面前息金地图,提起朱砂笔,抹去&ldo;息&rdo;字,单留下一个金,想了想,又在后头加了个&ldo;州&rdo;字,&ldo;多了这块新州,天朝版图可是好看了不少?&rdo;我示意任相,黄烈等人过来看,忍不住有些得意,这一年,先是收复羌族成建北州,再是这息金稳稳落入彀中,先前的辛苦烦闷一时都有了报偿,在臣躬面前虽是要尽量压抑,保持人君风度,然而心里的高兴却是溢于言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