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掌心,可手心里的痒意,怎么也无法消散。江叙:“要不要……”他才开口,小恶霸就红着耳朵侧过头,恶声恶气道:“你不是说好了,不说了吗?”江叙哑然失笑:“问你要不要吃午饭。”……江叙带着颜韫去了家菜包饭的小店,店面不大,蝇头小店,就一个窗口,里面站着个驼背的老爷爷,菜单早就因为风吹日晒模糊不清了。江叙熟练地点菜根本不需要看菜单,交流的时候用的是方言,看起来和老爷爷相识很久的样子。颜韫依稀听懂了几句。因为她不爱吃香菜,江叙给她点的时候特地说了不要香菜。也就是这句她听懂了。菜包是用生菜包裹着米饭,里面夹着各种小菜,有肉丝胡萝卜丝豆芽菜还有些酸豆角等小菜,五块钱一个,又便宜又顶饱。颜韫坐在大树树荫下的木桩子上,啃了一大口,眼神亮晶晶的:“你以前常常过来吃这个吗?这个好好吃,每一口下去有菜有饭又有肉,超级满足的!”五块钱一个的菜包饭,是他儿时唯一解决温饱的食物,这样贫瘠又简单的食物大概只有她才会觉得满足和幸福。江叙“嗯”了一声,看着颜韫的眼神带着别样的温度。他忽然觉得庆幸,时间能将颜韫送到自己身边,她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孩,这种温柔并不是指的外表,而是她的内心。她接受他的全部,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她从不多问却细心地照顾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情绪。颜韫,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美好的一场梦,他珍视她,想要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生怕稍有不慎就把她摔碎了,他就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了。可是,他又无比清醒的知道,还有另一个江叙的存在。另一个江叙,在颜韫的心中,没有不堪的过去,有着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伪装。是的,伪装。自己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但是,那有怎么样呢,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放开她的。两人吃完午饭,躲着日头直到下午两点。岛上和陆地上不同,日头只要稍稍偏西,海风夹杂着水汽能将酷热的暑气一扫而空,到了下午整个玻璃岛上的温度就格外舒适了。江叙对颜韫说,要带她去个地方。颜韫乖乖跟着他,两人回到了江叙家在的小楼,紧接着爬过了小楼后面的小山坡,小山坡蜿蜒而下,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墓地。这里是一片肃穆的寂静,成排的墓碑连着。颜韫一愣,隐约知道江叙是来做什么的了。男闺蜜??颜韫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墓碑前,看着江叙。江叙半跪在墓前,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有一张极为温柔的眉眼,笑起来宛若枝头绽放的洁白茉莉花,婉约纤弱,楚楚动人。这便是江叙的母亲,柳知夏。“她好看吗?”江叙突然开口问道。颜韫怔愣了会儿,似乎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于是讷讷地回:“好看的,看起来是个温柔又心软的妈妈。”温柔又心软?江叙短促地笑了声,听不出来有什么意味,却教人无端觉得嘲讽。他没对颜韫说其他的话,只道:“我每年暑假的时候,都会过来给她扫墓,顺带着和她说说话。”“柳阿姨好,我是颜韫,是江叙的同桌。”江叙听到颜韫这么说,转过头来,看到她半蹲在他身侧,支着头一本正经地向那墓碑上的照片自我介绍着。就像是某种意义上的见家长。他想,他带她来这儿,好像也是为了让柳知夏见一见她。让她看一看,她厌恶到恨不得让他去死的儿子,比她幸运千万倍,找到了真正愿意爱他的人。“我好像从来没跟你提过我的母亲。”江叙站起身,缓缓地说道。颜韫的眸光闪了闪,不仅他没有提过,未来的江叙也从来没有提过父母,她从法律卷宗网络新闻上那单薄空洞的字句里,也依稀窥见了那惨烈不幸的家庭,也能理解他为何从不肯提及。每个人都有避险意识,逃避自己的痛苦回忆是本能。所以,颜韫也从不会问。她伸手捏住了他的手指,像是要给他安慰一样。“在我十岁以前,她确实和你想得一样是个温柔又心软的女人,所以才会一头栽进江越安的编织的谎言里,为他离家出走为他未婚生子,自以为嫁给了爱情,其实可悲又愚蠢。”他的语气平淡轻巧,颜韫却觉得内含千钧,她紧紧地握住了江叙的手。“谎言被揭穿,她和我不过都是那个男人手中的实验品,可偏偏……”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颜韫,可他的目光好似没有焦点,注视着她,却好像在看向别处。“……她自我蒙蔽不想面对现实,只想活在那个虚假的幸福里,可是每当看到我……她就会意识到一切,我成了她无法做梦的绊脚石,于是她想让我消失……”有绝望浮现在了他的脸上。颜韫蓦地环抱住了他,她摇了摇头:“江叙,不要这样想。她只是生病了,她或许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才伤害了你……她也很爱你的……”“爱我,没有人爱我。”他的语气有些阴郁和自厌地反问,“我这样的人……配吗?”颜韫的心口一阵刺痛,抱着他的腰的手收紧了些。“怎么不配?如果没有人爱你,那我是什么……”颜韫粉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却像是带着一股庞大的力量撞进他的心间,搅动地天翻地覆。江叙一愣,心跳加快,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他抬起手,试图抱着怀里的女孩。下一秒,那略带轻软的嗓音再次轻启。“我爱你就可以了。”“轰”的一声,江叙只觉得心脏再一次遭受到了剧烈的余震,他收紧手臂,将人紧紧纳入怀中。心中暗念:颜韫,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了。天色逐渐变暗,太阳早已落山,颜韫站在码头边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他们从五点四十站在这儿开始等,却一直不见船家的踪迹。天空此时飘起了小雨,来的时候洒满阳光,蓝天白云的小岛,此时就像是陌生的野兽,在海水中沉寂着呜咽着,夜空黑暗像是张漫无边际的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船夫明明说的是六点啊?难道是年纪大了,把我们忘在这里了吗?”颜韫转头看江叙,试图从他那里得到认同。船夫用的是方言,听起来是六点,其实指的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大概在五点半。江叙眉头顿了下,对自己当时没有指出来这件事情可没有半点愧疚,他拉上颜韫的行李,微微一笑。“夜里会有暴雨,这个时候出海不安全,船夫没来很正常,别怕,我们回我家的小楼吧,可以住一晚明天再回。”颜韫被他牵着手往回走,她想着住一晚也行,今天来得匆忙也没有去看看这边的海水浴场和白鲸,明天天晴了还可以出去看看。两人赶在大雨落下前脚,回了小楼。江叙先去洗澡了,颜韫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喝着水。她往窗外看了眼,大雨倾盆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户上,啪啦作响。楼栋前也只有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一闪一闪地晃眼睛,看起来有点恐怖片的氛围,忽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几声狗叫,吓得颜韫一个激灵,赶紧从窗户边移开了视线。屋子里的灯光是昏黄色的,很暗沉也很压抑。想想这屋子许久未住人,七八年前还曾经出过凶杀案,颜韫就有点头皮发麻。“柳阿姨,我和江叙是好朋友,你可别吓我啊。”她小声嘟囔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