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韫盯着那张打印好的个人信息表这样想着。十分钟前,顾朝朝因为着急上厕所,于是把一叠要交给班主任的表格交给了颜韫,委托她帮忙送到办公室。据说是月底要办义卖献爱心的活动,也可以算是小型的跳蚤市场,大家可以带一些家里闲置的物品过来交易,挣到的钱用来捐给贫困山区,这里面需要填写一些个人信息方便收账登记什么的。其中有一栏就是身份证号码。众所周知,身份证号码的组成是由地区码出生日期码以及后续的顺序码组成的,颜韫在送表格去办公室的时候瞥了一眼江叙的身份证。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五月的最后一天,然而在她的记忆里,明明是六一儿童节才对,她还记得禁忌的生日苏城到了五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学生们的秋季校服外套换成了属于夏季的白色棉质短袖。而颜韫的四厘米板寸在她的精心呵护下也成功长成了齐耳长度的短发,她的发质柔软又带着天然的茶色,看起来不像假小子反而像是听话的乖乖女。在高中,大部分女生为了洗头方便,早上能有更多的睡眠时间,一般都会在家长的安排下剪短发,所以颜韫的短发造型在女生堆里不算突兀。也就朝朝时不时会看着她,然后长叹一口气,说:“多好看的长发啊。”颜韫碰巧从窗户边经过,于是便听到了她这声惋惜,回到位置上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夏天带假发,也不嫌热得慌。”之前去山里钓鱼的时候,她就感受到假发带给她的热了。朝朝不服气,也小声辩驳:“热又怎么了,好看就行了啊!”颜韫说:“你要是喜欢,我改天把链接发给你,你自己买来试试看呗。”“那你记得发给我,我觉得黑茶色最好看了,还日常。”颜韫边整理下节课要讲的试卷,边说道:“对了和你说一下,我没在办公室里见到陆辞老师,就把表格放他桌子上了。”“哦这样啊,没关系,反正老师会看到的。”朝朝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韫韫,你下下周一准备带什么东西过来卖呀?”“我还没想好,大概是些编织物什么的。”“这样啊。”朝朝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但是没过多久,颜韫就在课上收到了她递过来的小纸条。她在英语老师iss吴锐利的眼神下,做贼心虚地将小纸条纳入掌心。等老师转过头继续讲卷子上的题目时,颜韫小心地拆开纸条,看到里面写着这周日出来讨论义卖会的邀约,地点还定在了中心商场。颜韫眉头轻轻皱了下,这周日母亲给她预约了柳医生的复诊检查,做完检查再过去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于是她在小纸条预估了会面时间在中午十二点半,然后戳了戳朝朝的背,把纸条递了过去。朝朝接过后,没一会儿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点了点头。“我看到颜韫同学点头了,看来一定是胸有成竹了,不如颜韫同学来说一下这道题目的答案吧。“讲台上的iss吴捏着粉笔,点了颜韫的名字。颜韫就知道课堂上所有的开小差都是要遭报应的。她缓缓地站起身,同时借着这会儿功夫飞快地扫描了下题干:“这道题我选a。”颜韫抬眸看了眼iss吴的表情,是那种意料之中的唇角上扬,同时还带着终于可以发作的满足感。这意味着选a肯定是错了。iss吴微微一笑,没说对错,反而环顾了教室一圈,问:“还有和颜韫同学一样选a的吗?选a的同学举手。”好了,一般这种语气出现,a错误无疑,作为资深老师微表情语言专家的诸位同窗,绝对不可能举手的。颜韫很尴尬,那种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做错并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尴尬。就这样吧,脸都丢光了,她难过的地想着。可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她旁边的江叙忽然举起了手来。“江叙同学,你也选的a是吗?”iss吴问了句,因为整个教室也就只有江叙和颜韫两人选错了。“是,我选的是a。”他的音色低沉,如玉石滚动。所有老师都知道高二一班的江叙是个什么德行,是常年不写作业交白卷的年级倒数第一,也是曾经入学考满分的年纪第一,总之是个家里有钱还很棘手的家伙。聪明的老师都知道,这样的学生要少管他的闲事。于是,iss吴敲了敲讲台,简单地略过了整个话题:“a是很容易选错的干扰选项,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c,颜韫同学先坐下吧,其他同学如果选错了没举手的也要引以为戒。”江叙也不总是不写作业,他有时候觉得等待下课太无聊,就会找些卷子做一做打发时间,那个时候一般是从抽屉里随手抽取,抽到哪张做哪张。颜韫坐下后,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好,江叙碰巧做的卷子居然正好是英语课上要讲的这张。等到组长下课把卷子收上去的时候,颜韫看到了江叙那道题目的答案。——黑色中性笔写的c。却偏偏说是a。颜韫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男生,而江叙几乎在下课铃响起的那秒就趴在桌子上敛目养神,完全不给颜韫丝毫询问的机会。看着他懒散的模样,颜韫怔愣两秒,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笑意,小声地开口:“谢谢……”她觉得他应该听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江叙和之前一样被陆一鸣叫走了,陆一鸣是十八班的体育特长生和江叙是打游戏认识的,来一班的时候看到江叙的同桌是颜韫,还挤眉弄眼地喊了句“小嫂子”。惹得颜韫满脸通红的解释。当然他也被江叙狠狠地拍了脑袋。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虽然知道江叙并不是去打架只是去网吧打游戏赚钱,颜韫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明明就还是个学生。此时,她再一次想起来了许言清的话,她想要解开江叙的心结吗?只要了解他的过去就可以了,但是那与记忆完全不同的生日仿佛是个潘多拉魔盒,如果打开了好像就会释放出什么可怕的恶魔。坐地铁在月亮湾站下车,步行五分钟不到的路程,便能看到苏城国际医院的牌子出现在了前方。走进神经外科的灰色大楼,电梯上到三楼,颜韫扭头在静悄悄的等候厅看了一圈,喃喃地说了句:“好安静”。“因为诊室的患者本来就比较少啊,今天碰巧只有你妈妈预约了。”穿着白大褂的柳知禾站在诊室门口对颜韫微笑着说,她有时候也会不合时宜地想,医院的贵宾服务仿佛暗中给生命标好了价格。但是转念一想,作为医生,她能做到的就是对待每个病人态度都是相同的。颜韫走进了诊室,柳知禾照例问了她一些最近饮食睡眠的问题,然后又带着她做了些脑部检查,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她的术后恢复很好。临走之时,颜韫捏着帆布包的袋子,忍不住问柳知禾:“请问,您知道江叙他喜欢什么吗?”柳知禾收拾报告的手顿了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里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这么问?”在江叙离家出走的那天,他们就已经调查到了江叙的去处,柳知禾和柳缙都十分意外,江叙这个野性难训的家伙,有一天居然能乖乖地跟着个小姑娘回家了,真是稀罕事。“因为我想要送他一份礼物,但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样啊。”柳知禾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你送他什么样的礼物,他应该都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