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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天，卓礼右手一推眼镜，努力收住自己的惊讶。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结合并不需要多少感情基础，即便是两个陌生人，也可以在结合热的作用下迅速结合。卓礼只是没想到原先连精神疏导都抗拒的蒋淮能这么快结合。蒋淮还真是不声不响，给了他这么一记平地猛雷。“那行吧，速度挺快，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做一次体检吧，带着你的向导一起。”卓礼把报告塞进碎纸机，碎纸机很快发出嗡嗡的声音，盖得蒋淮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你说什么？”卓礼不得不又问一遍。“我说向导带不来。”“怎么？刚结合就丧夫了？”卓礼想起蒋淮前两天才去前线出任务。若是在前线，危急情况下结合后就丧夫的也不少见，就是这刚结合之后就失去向导，哨兵之后可要受不少罪。向导与哨兵的结合，不同于简单的精神疏导，是唯一且终身确定的。即便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也没办法再与其他人结合，接受外来精神疏导的效果也大打折扣。另外，结合之后的哨兵，必须在一周之内接受足够次数的精神交融，才能确保精神图景的稳固。这提前丧夫，且不说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图景，未来的精神疏导估计也不会好弄。卓礼食指抵住下滑的眼镜框，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蒋淮是塔里的大杀器，年纪轻轻又实力超群，甚至隐隐有冲破阈值，晋升为黑暗哨兵的趋势，早就是白塔一众领导的关注对象。这忽然丧了夫……卓礼似乎已经看到塔里一群长官压着让他跟在蒋淮屁股后面给蒋淮治疗的情景了。“不是丧夫……不知道是谁。”蒋淮声音渐弱。“你说什么？！不知道是谁？！”卓礼一口气没上来，食指擦过眼睛边差点戳进眼里，“蒋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卓礼一拍桌子，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蒋淮忍不住把自己缩在椅子上，罕见地，面上多了些心虚。一般来说，向导与哨兵结合之后，就像是人生突然多了第二视角。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结合会让向导和哨兵彼此的精神图景互相开放。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结合对象还活着，他们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知悉彼此的位置，感受彼此的状态。白塔成立几百年来，结合后无法感应彼此的向导和哨兵屈指可数。蒋淮这句“不知道”就像是把蒋淮带入了一个白塔医学领域少有的疑难杂症。意味着现下蒋淮几乎进入孤立无援的状况，既没法接受新的匹配对象进行结合，也没法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结合对象进行精神交融。卓礼头疼地又看一眼蒋淮，一把夺过对方手里几乎散架的木偶，“这是这个月第4个，放过它吧。”，说罢，卓礼叹口气。小木偶是小时候为了哄着蒋淮特地准备的，14岁就提前觉醒的蒋淮对自己哨兵的身份极不适应，从前的美食变成了难以下咽的毒物，连衣物都需要使用特制的布料，吃穿用度无一不变。蒋淮那时就缩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乖乖配合自己的每一次检查，要抽血就自己把胳膊举起来，等着他的动作。卓礼想到过去那样乖乖的蒋淮，又看看自己面前这个蒋淮，不禁感叹造化弄人。自从蒋淮脾气越来越大，每次交流完，这个小木偶都要缺胳膊少腿的。但这也怨不得蒋淮，卓礼心里清楚，自从蒋淮开始出任务开始，塔里就像没人似的，逮着蒋淮一个人往外派，导致蒋淮的体检都只能挤着时间才能做。塔里那群老领导的用意，卓礼大概也算是清楚。一是蒋淮虽然看上去凶但实际上很好说话，来者不拒；二是，他们试图通过每次任务来激出蒋淮的精神体。精神体与觉醒相伴，觉醒之始便为精神体的现形。但蒋淮偏偏就是这么个异类，觉醒哨兵了，精神体还迟迟不出现。虽然这并不影响蒋淮成为白塔名列前茅的哨兵之一，精神体的缺失不免还是成为塔里一直关心的问题。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认为，精神体出现的那天，就是蒋淮成为黑暗哨兵的那天。“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精神体，所以没能进行精神结合？”卓礼捏捏额角，还是没忍住伸手把蒋淮卷起的黑色背心重新抚平，“你结合之后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有感受到精神体吗？”黑色的衣物遮住了那截腰，却挡不住蒋淮身上克制却清晰的肌肉线条。蒋淮的肌肉和一般哨兵纵横偾张的大肌肉块儿不同，只是薄薄一层的肌肉纹理，却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其下蕴藏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总让卓礼觉得蒋淮还没长大，还是几年前那个看见针头会抖的小男孩。“……我们进行的双重结合，但我没感觉。”卓礼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因为蒋淮因公殉职，额角的青筋突突暴涨，他咬牙：“真一点感觉也没有？”蒋淮蹙起眉头，似乎实在辨别卓礼话里的意思，他把小木偶重又握进手里，“……身上疼，算吗？”终于问出些有用信息，卓礼：“哪里疼，怎么疼？”蒋淮：“被他亲过咬过的地方都——”卓礼：“好了，可以闭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卓礼现在特别想穿回10年前，把那个抢着要负责蒋淮的卓医生噶掉。想着蒋淮刚露出衣服那截腰上的青红，卓礼：“都这样了，你连脸也没看清？”蒋淮脸上表情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说道：“那狗东西屏蔽我感官了，不然我能让他——”“咔嗒”一声，坚持了一阵的小木偶终于还是碎在了蒋淮手里。卓礼习以为常接过蒋淮手里支离破碎的小木偶尸体，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放到蒋淮手里。“那这样，情况就很糟糕了，小淮，如果一周之内你找不到对方是谁，没法和对方进行精神融合，在缺失精神体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蒋淮抿唇，视线一直落在那个新的小木偶身上，他当然知道卓礼说的这件事，但事实就是，他身边没有任何关于对方的信息，对方唯一留给他的，就是黑暗里的触感和身上的痕迹。看出蒋淮的心情不好，即便头疼，卓礼也还是放缓语气，“你还记得是在哪里吗？我让小原帮你查查那天出外勤的向导。”蒋淮：“黍都西南大概两千米。”“你出任务怎么能去到那个地方？”卓礼输入的手一顿，对话框里的字停住。这两年的任务范围大多在杳无人烟的荒区，黍都不算是个小城市，即便两千米外，也还是有农户。蒋淮眉头皱得更高了，眼神却从小木偶身上移开，落到了青色的地砖上，“任务完成回来的路上，去给张姨帮忙了。”卓礼当然知道张姨是谁，卓礼的桌子上就放着自己和她的合照。卓礼打完字抬头，“我妈喊你去干活？”他妈对蒋淮简直护犊子到极点，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怎么还会喊蒋淮过去干活。果然，蒋淮的下句话就揭露了答案。“没，张姨上次给我做了个蛋糕，这次任务回来的路上看到她就过去给她帮忙了。”卓礼又叹口气，其中蕴含的感情却和之前截然不同。“我妈给你做蛋糕不是想让你给她帮忙的，她就是单纯想做给你吃，你下次只接受就好。”蒋淮：“嗯。”虽然蒋淮这样回答，但卓礼知道，蒋淮还是会像原来一样，一有机会就去帮忙。卓礼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递到蒋淮手里，“前两天给丫丫做布丁的时候，给你也做了点，拿走吧。”深蓝色的保温盒还冰冰的，带着凉意。蒋淮把保温盒拿到手里，那一点凉意很快就因为哨兵的敏感成倍增长，冰意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