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什么要把一辈子搭进去,成全这些人?就算她净身出户,她还有外公留给她的宅子,还可以画画养自己,难道活不下去不成?客厅里的气氛正焦灼着,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微不用去了。”众人扭头,进来的正是席振云,席家如今的当家。秦素忙迎过去:“振云,你怎么来了?”席一跃最怕席振云,扭头一看大伯来了,吓得连忙缩到席觅微身后的沙发靠背那靠着,大气都不出。“大哥,”席振海以为席振云生了气,连忙站起来道,“这不孝女被我和柳芸这些年给宠坏了,不懂事,正闹公主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回头我教训她一顿。”席振云没回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到席觅微跟前,沉声问:“你跟施律什么关系?”柳芸惊讶得脱口而出:“哪个施律?”“还能是哪个,亚坤集团的那个!”席振海激动地走过来瞪着席觅微,“大伯问你话呢,愣着干嘛?”“没什么关系,”席觅微看着她大伯,如实相告道,“他是我外公的棋友,前两天我去给外公扫墓,他也去了。”“他说你电话打不通,”席振云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敢置信,可还是把刚才在电话里得知的信息说了出来,“加你微信你也不通过。”先不说他这个傻侄女怎么敢这么对施律,他实在想不通施律那号人物为什么对席家一个同辈异性这么上心。难不成那位六少爷看上席觅微了?“……”席觅微扭头看了下一脸茫然的席一跃,想起要加施律微信时被他的信息打断了,后来又跟蒋若伊聊别的,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她没有存施律的电话,手机又设置了拦截所有陌生号码,自然也不知道他给她打过电话。席觅微还没想好怎么回话,一旁柳芸倒是先开口了:“他找小微干什么?”既然连席振云都亲自来了,自然不可能是和电视上那个人同名同姓的人。和席振云一样,柳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席觅微这丫头虽然被家里惯得没大没小,可样貌和气质是连她都挑不出毛病的,万一那施律真看上了她……柳芸默默咬了咬牙,发自内心地希望是自己的第六感出了差错。“没说,只让我务必转告小微,答应过他的事不要反悔。”席振云依然看着席觅微,眸色深沉地打量着这个出落得大方又漂亮的侄女,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微答应他什么了,要你亲自来传话,”秦素看了看自家老公的神色,试探地问,“莫不是这施律对小微……有那个意思?”席振海闻言脸色一喜,又立刻拉了下来,对席觅微沉声道:“什么意思也得跟人联系上了才知道,人主动来结交你,这是多大的面子?你还要摆谱?我告诉你,施家可不比温家,不许胡闹!”“人家只是因为外公的关系要找我下回棋罢了,”席觅微一眼看穿在场众人那点快要写在脸上的心思,似笑非笑道,“又不是要找我结婚,你们是不是太激动了?大伯母都说了,我们这小门小户,人家看不上。”“也是,”柳芸给席振云倒了杯茶,笑着说,“我们还是别听风就是雨,再把孩子给吓着了。”席家和施家家世门第相差甚远,施律更是施家下任当家人,他的太太自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听说那施律为了权力和利益连自己的老子都能坑,平时也不像是个情种,婚姻只怕也只是他的工具和垫脚石,就算他对席觅微有那方面的想法,顶多也就是看她漂亮想玩玩恋爱游戏罢了,不可能真给她什么名分。当年要不是白惠如没了,柳芸又生了个儿子,只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转正。就算她带着儿子闹到席老爷子跟前,也顶多能让席一跃认祖归宗,她这个生母最好的结果就是拿钱走人。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那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高嫁不是不可以,但两家也不能差距太大。席觅微对上施律,顶多也就是和她当年一样,做个见不得人的金丝雀。想到这里,柳芸稍稍放了心,不过还是警醒着所有神经,毕竟大象嘴里漏点渣子也够普通人吃一顿了,最好是别让席觅微和施家攀上任何关系。“可温晗还等着明天跟小微吃饭呢,”秦素道,“怎么办?”“还吃什么饭呐?”席振海手一挥,“见施律要紧!”“找个借口回了,”席振云也道,“明天小微去见施律。”“跟温家都约好了,回了不太好吧?”柳芸出声提醒道,“大哥不是有项目要跟温家合作么?这施律也没说别的,咱们也别太紧张了,小微不如先去跟温晗吃个午饭,也没有多久,晚一点再去见施律也不迟。”只要席觅微跟温晗相过亲,不管后续如何,她都有办法把两家的联姻意向强烈、他们也相互有好感、甚至交往过一段时间的风言风语传出去。听说施律持重自律至极,浸淫商海这么多年,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可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想必对女伴的要求极高。到时候就算他对席觅微的脸蛋有兴趣,这些事也总会让她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钉子是一根一根埋的,一次两次起不了作用,但日积月累,总有发挥的时候。虽然施律和席觅微的事如今只是他们一屋子人捕风捉影,可柳芸早已习惯了未雨绸缪。席振海还想让他女儿攀那种高枝,这也就是她柳芸生的不是女儿,她要有女儿,还轮得到这贱丫头?这时,席振云却又说了句让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话:“施律对老城区的改造也感兴趣,并且出了比温家更好的合作条件,我现在跟他在接触,温家的相亲和合作都可以放一放。”那块地虽大,可施家下场就用不着再找什么信托或私募,自然也不需要再有第三家参与。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先晾一晾温家,时间久了人家自然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以后再有合作机会也不算伤了和气。至于温晗敢不敢怪施律抢他的女人,席家可管不着,毕竟这些往小了说都只是下一辈的个人私事,他温晗要有本事就自己把席觅微追到手。“相亲本来也急不得,只是温家那边也劳动大嫂出面了,”柳芸见席振云没有把话说死,又道,“如今两个人见都没见过就说不合适把人给拒了也不太好,要不改天小微再去见见温晗,也算有个交代。”“你这是妇人之见,那施律一回国就偏找小微下棋?好几个旧城改造项目偏找大哥?”席振海见妻子依然不肯放弃温家这张牌,有些不悦道,“这不是明摆着对小微有意思吗?温晗还有什么可见的?小心两头都没占到!”想到这里,席振海又略回忆了一下电视上施律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女儿跟他站在一块应该十分般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瞬间便很是瞧不上那个花天酒地的什么温晗了,又说:“依我看,直接跟温家说我们小微有对象了,绝了念想,省得一个两个都来打她的主意!”席觅微听着大人们越来越浮于台面的盘算,茶也喝不下去了,垂着眼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手机上的毛绒猫咪挂饰,两片扇子似的羽睫盖住了眼里的情绪,白皙的小脸上也是毫无表情。她就像一个摆在橱窗里任人挑选的人偶,她怎么想不重要,甚至都不会有人过问她的意愿,只要有人出的价更高,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打包送过去。如果她不肯,就算拿绳子把她捆了,也要在五花大绑外面套上喜服,将她塞进那和棺材一般的婚车里。至于今后她会不会幸福,甚至活得像不像个人,没有人会在乎。“姐,”这时,席一跃蹲到她沙发旁边小声道,“你别难过,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