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震耳的雷鸣把外婆的高高的橱柜里的水晶雕刻品震得玎玲作响。多拉德伸手拿了个梨。
第二部影片分了几个部分。影片的名字叫&ldo;新家&rdo;,用几分钱的硬币在一个打破了的猪形扑满上方的衬衫盒上拼出来。开头是父亲在院子里立起一块&ldo;出售&rdo;的标牌。他拿着标牌,脸冲着镜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鬼脸,他的裤兜掏空了被翻出来。
妈妈和三个孩子在台阶上的一个特写,拍得摇摇晃晃。这是栋很漂亮的房子。镜头切换到游泳池。一个孩子,头发油光光的,个子很小,啪嗒啪嗒地走到跳水板前,在瓷砖上留下湿湿的脚印。水里露出了几个小脑袋。一只小狗向一个女孩游过去,它的耳朵往后伸,脸高高地露出水面,眼白都看得很清楚。
妈妈在水中拉着登梯的扶手抬头看镜头。她黑色的鬈发有光泽;丰胸在泳衣的上方膨润闪亮。她两腿分开站立,腿的影子在水波的荡漾中浮动。
夜里。一个曝光很差的镜头从游泳池移到灯光明亮的房子,灯光在水中反射。
切换到房子里面,一家人在欢笑。到处是盒子,还有装箱用的材料。一只老式的大箱子,还没搬到阁楼上去。
小女儿在试外婆的衣服。她戴上一顶花园晚会的帽子。父亲坐在沙发里,他看起来好像喝醉了。然后显然是父亲拿着摄影机。高度并不是很合适。妈妈在镜子前面戴帽子。孩子们在她身旁欢笑,男孩子们在旁边一边笑一边拉拽着上面的古董装饰。女孩静静地看着妈妈,审视着若干年后自己的模样。
到片尾了。妈妈转过身,冲镜头摆了个姿势,还做了一个夸张的微笑,手放在脖子背后。她很讨人喜欢。她的脖子上戴着一块有浮雕的玉石。
多拉德定住屏幕,往回倒影片。一遍又一遍她从镜子前面转过身,微笑着。
心不在焉地,多拉德拿起垒球赛的胶片,把它扔到了废纸篓里。
他把胶片从投影仪里取出来,看了看盒子上的地址标签:鲍伯&iddot;谢尔曼,俄克拉何马州,塔尔萨城,603号邮箱,星光大道7号。
开车去会很方便。
多拉德把胶片放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盖住,仿佛它是一只小生命能挣扎着从手中逃走似的。它好像是一只在手心里蹦的蛐蛐。
他记得在利兹家时开灯以后的慌乱和跳动。他必须把利兹先生处理好才能打开他的摄影灯。
这一次他可要做一个流畅的过程。要是能在暗中把摄影机开着,偷偷地爬到睡觉的两个人中间依偎一会儿该多惬意啊。然后他可以在黑暗中搏斗,再坐在他们俩的血迹中间快活自在。
他可以用红外线胶卷做到这一切,他知道该上哪里去找。
投影仪还开着。多拉德手里握着胶片,眼睛看着明亮的空屏幕,可他却能看到心中的影像,与窗外风的叹息连在了一起。
他并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只有爱和荣誉就要来临的企盼与兴奋。他的狩猎目标的心跳变得微弱而急促,像一下跨进了静谧的脚步。
他躁狂地跃立着,跃立着,被爱充满了。谢尔曼一家向他敞开了大门。
他的过去丝毫不会来干扰他,现在只有即将到来的荣耀。他从来不去想他母亲的家。事实上,他对那段时光的记忆是十分有限的,而且是朦胧的。
二十几岁的时候多拉德对他母亲家的房子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了,只在他的记忆宫殿里留下了一层膜。
他记得他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忘了是因为他九岁时吊死了维多利亚的猫才被送走的。
在他仅有的几个记忆片段里有一个是那房子本身,里面灯光明亮,那是他在冬天的一个黄昏从街上路过房子时看的一眼。那天他从波特&iddot;施罗德小学放学回到一英里以外他寄宿的人家。
他能记起瓦格特家书房的气味,像钢琴被打开时发出的气味,他妈妈在那里给他假期需要的东西。他不记得临走时楼上窗户里的一张张脸。外面的地被冻得硬邦邦的,那些实用的礼物在他发热的胳膊底下面目可憎;他的思想逃到了大脑深处的一个家里,与圣路易斯的家完全不同。
在十一岁那年他的臆想开始非常活跃而且变得强烈。在他的爱发展得太猛烈的时候他就释放它。他捕捉宠物,小心翼翼地,观察它们的反应。它们是那么驯服,每次动手都很容易。警方从来没有把他和车库地面上的小小的血滴联系在一起。
四十二岁的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他也不再想他母亲家中的人了‐‐他的妈妈,同母异父的姐妹和兄弟。
有时候他在梦中看到他们,在光彩夺目的梦境中的几个片段;已经面目全非,而且都是高高的个子,脸和身体是鹦鹉一样艳丽的颜色,他们在他身边保持螳螂一样的姿势。
当他有意识地回忆时‐‐虽然他很少这样做‐‐就有很多令人满意的画面可以追寻,都是在他参军时的场景。
在十七岁那年,他无缘无故地从窗户闯进一个妇人家里,被抓住了。法庭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服兵役,要么按刑事犯罪定刑。他选择了参军。
在接受了最基础的训练以后他被派往专业学校学习暗室操作,然后被海运到圣安托尼奥,在布鲁克部队医院的医疗队里冲印胶卷。
布鲁克医院的外科医生们对他产生了兴趣,并决定给他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