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的眼睫有泪珠,碎成珠芒,盈盈于睫。
禅机看着,恍惚间便入了神。那曾流连于香烛佛塔的指尖微动,他竟抬起手,温柔地将那点点泪珠擦掉。指腹轻柔,如惊鸿掠影,在阿绯的眼睛上留下匆匆一抹暖意。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贪恋禅机,可是他却匆匆撤离。
阿绯睁开眼,眸光落在眼前的枯叶上,喃喃地问,&ldo;馋鸡,你是喜欢我的吧?&rdo;
禅机以为她睡着了,却原来她没有。禅机的手收回在僧衣广袖中,十指蜷起,&ldo;贫僧不曾有此想法。&rdo;
阿绯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语气平淡得就像与他聊今日的天气,&ldo;那为什么你不走呢?为什么不会竹鸡山呢?你已经把我送回家了啊。&rdo;
禅机看着远方,&ldo;因为施主的处境,不曾令贫僧放心。&rdo;
阿绯仰起头,她看着他,眸光是那么虔诚,&ldo;你不觉得,你对我好过了头吗?&rdo;
禅机不看她,面色微冷,&ldo;施主何意?&rdo;
阿绯将他的脸转过来,逼他与自己对视,&ldo;馋鸡,我不想做我娘,我也不是我娘。&rdo;
&ldo;贫僧亦从未想过要做另一个唐万山。&rdo;
方津津与唐万山,不管是谁对谁错,到最终,方津津终究是以潦倒收场。
唐万山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坐拥美眷,儿女双全享天伦。而方津津呢?活了一辈子,怨了半生,只落得一方伶丁灵位。
唐万山终究是负了她。阿绯看着禅机,是啊,禅机怎么可能会是唐万山呢?
从头到尾,躁动的都只是她啊。
秋色渐深,九贤王的狮子总是落毛。九贤王怪癖很多,洁癖是其一,不允许狮子近身。可怜的猫就只能由丫鬟抱着,站得远远地。
九贤王神色玩味地端详着桌上的画。宣纸之上,墨色染就,画的是一僧一女。第一个画面是女子靠在和尚的肩头,二人相依的背影,画面极尽缱绻。第二个画面转至正面,和尚垂首,以僧袖为女子拭泪,眼中疼惜一览无余。
虽寥寥几笔,却将神态勾勒得几近完美。
九贤王唇角渐笑,&ldo;唐绯,禅机…画得不错。&rdo;
杨功从外面进来,&ldo;禀王爷,丞相府四小姐求见。&rdo;
&ldo;丞相府四小姐?&rdo;九贤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却哈哈大笑,&ldo;她这新名头,本王还真不习惯。让她进来吧。&rdo;
&ldo;喏。&rdo;
杨功领命离开,九贤王不急不慢地将桌上的画卷起,在中央细细地系了一根红线。
阿绯进来的时候九贤王正歪靠在贵妃榻上翻一卷世俗小说,见了她,只一句,&ldo;来了啊?&rdo;
阿绯却出乎九贤王的意料,她居然双手交叠,贴在额前,很规矩地给九贤王行了礼。
九贤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ldo;你吃错药了?&rdo;
阿绯对他浮夸的表演不感兴趣,她说,&ldo;只求王爷将我娘的事尽数告知,方绯感激不尽。&rdo;
&ldo;哦,这事啊。你怎么不去问你爹呢?你爹知道的比本王可清楚多了。&rdo;
阿绯知他是故意的,若是唐万山肯告诉她,她用得着来找他吗?不止唐万山,唐家任何人都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