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长的时间里一直有一个念头盘桓在我的脑际,我到底是不是已经嗜酒如命了?我的生命是不是要在堕落中了结了?有一份工作,有一套房子,这种事儿看起来离得很远了。可是就在不久以前,我还在慕尼黑碰到了一个人,我认出他是马科隆出版社的人,他那时正悬在空中,无处立足。
我突然一下子抓过一块大毛巾裹在身上,离开了房间。我急火火地下楼到了市场,买了一件浴衣,是肉色的那种,穿上它我看起来就像赤条条一样。然后我坐车到了西1区,进了一家波浪保健浴室。在水的冲击下,我一下子清醒了,眨眼之间我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我把水调得像冰一样冷,我忽然想唱歌。冷水起了点什么作用,让我想唱歌。它也在欺骗着我的身子,对它撒谎,使它觉得轻飘飘的,清爽快活,反正随便什么都行。随后我又换了一趟又一趟车去了一家大盆浴室,与四个年龄比我大、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起洗芬兰浴。一直到晚上,那几个男人都在费心琢磨,我年轻力壮身体怎么就苍白得没了血色呢。我权衡了半天,又去一个阳光银行淋日光浴。可我只是躺在有金色条纹的铺着软垫的卧榻上,注视着那些美丽的躯体,当然主要是异性的躯体。自从莎拉那天夜里到我那里去过之后,我就是这样喝得酩酊大醉,这样胆小怕事、闷闷不乐。
我本来可以得到她的,永远地得到她,可我是那种胆小、羞怯得连个谢字也说不出来的人。我想从此以后学会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处事、去思考。我期待着结束我那孩子般的自怨自艾的性格。
我练习着评价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的女人们,有半个小时之久我一直想弄明白,我会喜欢让什么样的浴室女郎陪伴我。我很快就发现了两个真正的美人,颀长的身材,又年轻,我都喜欢。还有另外三个也不错,也算友好。在小酒店里的男人们中间,人们会这么说,假如真有这种事儿,人们也不会鄙视她们。还有一个,这个完全是我个人的,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并不是很完美的,是个白色的精灵,可她有她的特别之处。她属于那种特别叫人关注的类型,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看。我绞尽脑汁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她们触动了我内心的什么东西?这些陌生的女人,就像某种在风中燃烧的草地上跳跃的东西。等我醒悟过来,我放弃了这种要把它弄清楚的努力。
这时候,这个女人注视着我,离得很远,让我掠过她的眼睫毛的两次眨动之间的永恒。一股飒然而至的劲风,一场风暴。
她正和一个女友在一起,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我游了两个来回,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哪能不累呢?她又看了我一眼。我穿上裤子,要是我再在一面镜子里照一照,我的体形也许离美少年阿多尼斯还差一截,不过那需要一面大镜子。然后我出了游泳池,她却走了,看不见了。我又一次受了欺骗,沐浴室、更衣室、前厅,都找不到她。
坐着电子包车回家。在市场里,我漫不经心地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了一眨眼的工夫。在商店里的架子上,放着一瓶波尔图葡萄酒,然后我又走了。不管怎么样这一天不喝了,星期天的下午一定要抗过去。
这可能是在冷水的冲击下第一次改变了的生活,要在没有酒精的状态下度过一个晚上,这使我坐立不安,甚至驱赶着我在夜里出去散步。也许仅仅是为了证明一下,商店还一直开着门,我会设法第二次从它门口经过。
总算熬到了星期一早晨,我又该再一次坐在我的办公桌前了。
我专心致志,想追根究底地搞清楚这儿出了什么毛病,现在,根据布莱因提供给我的信息,我开始慢慢地有了眉目。我偶尔有什么事想问问他,可一下又想到他的警告,在数据中心的大墙里最好保持沉默。
我有眉目了:那些储存在计算机里的有关个人的零碎信息,并不是毫无用处的细枝末节,相反,这个程序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都处理掉,目的是为了能处理更小的数据量。这种信息的作用只是在所谓的标尺上做一点点小小的变动。有一种惯用的说法,如果用这根标尺来衡量,一个人是有攻击性的,那么,如果有人通报说,他卷入了一场打斗,那么,他的标值在标尺上就会向高处移动。
我有一个问题,弗朗索斯,您知不知道,这个程序到底是怎么在工作?有没有人跟您说过,到底用我们的信息来干什么?
您看,大多数的情况就是这样。当然喽,差不多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我承认,数据中心当时规定我们要保守秘密,但这种规定对您不起作用,弗朗索斯。我还得想办法向您说明,它到底是在怎样工作。说不定您看见了两个程序之间的这个恶魔,就像我从前见过的那样。
呃,我已经说过,向数据中心申报那些数据不仅是为了在账面上注销金额,而且还是把它们作为形形色色的个性尺度汇入那里的。例如,理论上通报殴斗的情况。但是,它诡计多端,通常情况下它根本不让有关殴斗的通报进入计算机,而进入计算机的是那些关于采购,或是上某个小酒店或酒吧的通报。这样,计算机就不知道某个人什么时候买了一根棒球棒,他是用它来煽动一场殴斗呢,还是,比方说,用它来种西红柿。这样,它当然就暂时不知道哪些人出入哪家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