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看我的纸条,在市中心附近的什么地方,准有一家保龄球馆,今晚像往常一样,他们在那里打保龄球,交朋友。
我又到处打听,才找到那里。那是一个巨大的大厅,三十六个球道并列排在一起,其中有十几个球道正有人在打。噪声强度真要把人吓跑。
球隆隆地滚动,保龄球机用夹持器把球瓶扶正,人们声嘶力竭的喊叫盖过了球滚动的噪音,迪斯科音乐不停的震响又压倒了一切。
&ldo;打保龄,交朋友&rdo;的人对我这样解释:人们自己花钱,把名字记在一张表上,每三个人组成一个队,然后进行循环比赛。赛完后再回到名单上来。我端着一小杯啤酒等着有人叫我的名字,可有人告诉我,在这儿我是个真正的陌生人,在场的人连一半也不认识,而且还是个对保龄球一知半解的门外汉。
接下来,轮到我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跟我一个组。他们两个当然是熟人,我作了自我介绍,他们两个点点头,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种震耳欲聋的噪音下,我能听清什么呢?
那个女人先打,她头一掷就把所有的球瓶都扫清了。
&ldo;全中!&rdo;大厅里的保龄计算机尖叫起来。
我第二个打。球贴着边滚了过去,接下来是那个男的,他也打了一个全中。我的这两个队友因为我的球没有击中目标而哈哈大笑起来。
&ldo;再来一轮!&rdo;他们中的一个说,另一个也说,他们两个都在等着这一轮打过去。
我在下一轮里也许会编在一个幸运的组里,可是这一轮就叫我烦了。
我把借来的球鞋还了,把名字从名单上划了去,为这种天大的快乐付了巨款。根据专业治疗师桑德尔的意见,这就是结交人。
回到家里,简斯又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他也许根本不知道,我和莎拉捣腾了些什么。我只有装出一副根本不知道她离去的样子。就在我拨多普勒家的电话时,我心里很清楚,我其实不是要同简斯通电话,而是要打听一下莎拉到底走了没有。
没有人接电话。个人通讯机告诉我,我得做个留言。看来她是真的走了。&ldo;你好,简斯!&rdo;
我想这样写,然后我思索了片刻,写了起来:
&ldo;喂,你们两位!能不能让我听听,让我看看你们在鼓捣什么呀?你们有兴趣的时候给我回个话。&rdo;
然后我又给妈妈拨了电话,让她告诉我她新近又在操持什么,我自己一边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晚饭。
&ldo;很快就会好的,妈妈。&rdo;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地说,要么就说,&ldo;你千万不要生气,别人也都是这样嘛。&rdo;
诺拉不在家,我给她的信箱里写了:
&ldo;你又有了吗?&rdo;
除此之外问什么呢?
我突然恋恋不舍地怀念着这一天,在这一天里,不再有空荡荡的夜晚凌驾在我的头上,在这一天里,我有很多很多的事儿可做……我梦想着回家,在昏暗的房子里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透过片片从窗前飘过的云看着外面。就在这个时候,诺拉在我的脑海里流过,也就在这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还有她的忧郁。
我躺下睡觉。我想,要是我半夜里醒过来,或者还没睡着,我就爬起来再上那间酒吧去。从半夜开始,这种酒吧里就会有什么事儿。
可是实际和我想的恰恰相反,我一觉睡到早晨,直到个人通讯机用低沉的男中音把我从睡梦中叫醒:&ldo;喂,图波尔,您该在七点十五分醒来,时间快到了!&rdo;
沉睡一夜之后的新的早晨,冲个热水或冷水浴,从睡梦里再生出来,然后用早餐恢复生气。在去电子包车车站的路上,我摸摸外衣口袋里那张写着单身汉活动的条子,把它掏出来,撕成了碎片。
中午,我到餐厅里和布莱因闲聊,我们谈到了女人,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他跟他的女友住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
&ldo;我们还要再一块儿待一段,然后再结婚。&rdo;他说。
我本来想说,你不会这么肯定吧,可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他想出了一个计算机找伴侣的主意。&ldo;你是不是认为,找伴侣一定要向中介机构付钱?可中介机构能做的,我也能做,只不过在我这儿是不要钱的,而且做得更好!我们马上就去看一下,看看能找出什么来。&rdo;
作为第一步,他先从计算机里调出我的个人档案。他把他的屏幕转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然后他透过多层平台向上搜索。我在洛那里见过这种操作,这两个人的做法竟然如出一辙。不过对我来说,这全是些看不懂的花招。
&ldo;好了,&rdo;他终于说话了,&ldo;现在行啦!你的π卡号是多少?&rdo;
&ldo;你说实话,这不是你自己解开的吧?&rdo;
他充满同情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他自己解开的,可是很显然,他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遵守数据保密规则的样子,其实保密观念早就没影了。所以,我对他说了我的π卡号,屏幕上出现了我的个人档案。我最近曾见到过一些档案之类的东西。最后,计算机以一种粗鄙的方式把这些东西直接啐到我们面前。
现在轮到我自己忍受我的π卡里储存的我的尊容,还有我的数据。在父亲这一项里,它登记为不知名。对此,我比这台威力强大的计算机了解得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