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父亲,上一任宫之疆主把疆域交到他手上时,浑浊的目光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宫之疆,最终还是毁在他手上了。他拿了宫之疆来赌博,可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幼时,他就不像那些其他疆域的疆子一样需要担心继任权,担心京之都有什么动静。他是独子,得尽宠爱,伟岸风趣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把他捧上天的疆民。他从来没有什么约束,活得肆意潇洒,别人见到他只需一眼就能知道他背后到底有一个多么强大的疆域在支持他,再加上宫之疆不信巫,即便他出生时带了一两句不好的天言,也丝毫没有人放在眼里。
巫人言:&ldo;静轩疆子智勇两全,品润行端。命却不宁,不可高往,有去则无回。&rdo;
若当初他是疆主,定是要斩了这些信口胡言妖语惑众的巫人的。可父亲是个好脾气,行为做事常常考虑良多顾全大局,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招待这些从京之都来的本意就是制约疆主权力的巫人,然后自己继续不信。
父亲告诫过他很多次,宫之疆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强大,京家那群人总是不好招惹的,不然他们的祖先也不会背叛自己原先的部落,就这样完全归顺过去。所以他从小就看着父亲本本分分当着一个疆主,安心练兵,建设一个强大的疆域,从不与外疆牵扯摩擦,也不让京之都有分毫的为难之处。
哪怕,卞之疆的那群贼人杀了阿娘,杀了那个温婉如水善良体贴笑语晏晏的全天下最爱最疼他的疆母阿娘。
他听说了卞山的封山来由后,&ldo;腾‐‐&rdo;地就冒出一股火气来,非要上山瞧一瞧。侍从们自然都赶忙拦着,却狠狠被训斥了一顿:&ldo;宫之疆从不信这些鬼神天命,听了白白就让人觉得愚蠢。此事定有人为,我此番必要一探究竟。&rdo;
他上山后没多久,就摔了一跤,扭着脚了,瘸瘸拐拐加上迷路,等他一个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宫之疆来了很多兵士,都举着火把站在山脚下,已经随时待命要准备上山寻找了。
他笑着冲着骑在马上的父亲招手:&ldo;父亲,我已平安下山,无事。卞山传言已破,何须再封?&rdo;
可父亲依旧阴沉着脸,火把也照不清他的表情。
他这才知道,阿娘得知了消息后,连父亲也没来得及通知,就自己带了几个随侍先匆忙上山找寻他去了。
搜山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有了结果。
兵士们扛着多具随侍的尸身下山了,还有一具尸身已经用布裹了个完全,一点也没露在外面。
他们启程回疆城后没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
路面完全泥泞不堪,几乎寸步难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如此平静无波。
耳边一直都是父亲的那一句:&ldo;静轩,你阿娘走了。此事怪不得谁,天命如此。&rdo;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从来不听天由命的人,如此无奈又无力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很想问问父亲阿娘为什么死,为什么不给阿娘报仇,为什么要这样忍气吞声让阿娘就这样委屈无辜的离开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从住处一个人跑出来,冒着倾盆的大雨,不一会儿身上就已经完全湿透。头发紧紧贴在脸上脖颈上,雨水直接是砸在身上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在雨水和泪水的混合中泡得发疼发胀。
阿娘的尸体就放置在她自己的殿室里,棺木还没有封,推开盖子就是那张熟悉的脸庞。他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就到寝间里翻了阿娘以前的衣服换上,有一股好闻的槐花香味。
他爬进棺材,躺在阿娘身边,用手一遍又一遍摸着阿娘的脸:&ldo;阿娘,外面下雨了,您这样冷,轩儿来给您捂一捂轩儿以前还小不懂事,总是要您操心。如今我也已经是大孩子了,就让我来给您讲睡前的小故事吧阿娘,你要乖乖闭上眼睛,可不能偷偷睁开哦。&rdo;他的声音颤抖,呼吸不畅,却隐忍住了声声啜泣,唯恐阿娘还能看见一般,&ldo;阿娘,轩儿并没有哭不信,您大可以睁眼看看&rdo;
他支起上半身,看着静静躺在棺中的苍白的脸庞,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ldo;啪嗒啪嗒‐‐&rdo;往下掉,滴在阿娘脸上后,他慌忙赶紧的胡乱抹掉,自言自语:&ldo;轩儿没哭,轩儿只是饿了,阿娘要是心疼,就快起来给&rdo;他终于忍不住,趴在棺材里痛哭起来。他想要去抓阿娘的手如玄冰般寒冷僵硬,哪里还有往常的柔软温暖
整座殿里回荡着抽噎的声音,伴着外面的雨声,是另一种静谧和祥和。在他在棺中睡过去之前,跟他的阿娘说了最后一句话:&ldo;阿娘,你的脸也这样湿是不是,也舍不得轩儿&rdo;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若是当初自己不上山,阿娘也不会去寻他,自然也不会离开不会伤痕累累,衣衫不整地被发现,不会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他,一定会用卞之疆,给阿娘陪葬。
所以继任疆主后,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谋划如何打下卞之疆。说起来卞之疆是书画之疆,若不是卞之天齐为人暴虐无常,阴辣毒狠,那就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攻即散。对付这样的人,就需要让他先受尽屈辱,一朝得意忘形,再抓其疏漏,找到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