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开车开得真好,汤姆。&rdo;他保证道,&ldo;我担心,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我会开车,我也不可能这样有把握地驶完这条糟糕的路。&rdo;
汤姆怀疑地望着他,&ldo;您在奉承我,教授。&rdo;
&ldo;绝对不是。&rdo;莫恩斯用力摇摇头,&ldo;我担心,我从来就不是个很优秀的汽车驾驶员。我来自一座小城市。那里不值得买辆汽车。我都不肯定我还会不会。&rdo;
&ldo;什么?&rdo;汤姆问道。
&ldo;开汽车。&rdo;莫恩斯回答道。
&ldo;您这是开玩笑。&rdo;汤姆说道,&ldo;这种东西不会忘记的。&rdo;
事实上是莫恩斯从没有学过,但他不想对汤姆承认这么多。&ldo;也许不会。&rdo;他说道,&ldo;但我显然缺乏练习。&rdo;
&ldo;我理解了。&rdo;汤姆说道,&ldo;您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do;
&ldo;这也是一个原因。&rdo;莫恩斯叹息道。他已经在为谈起这个话题后悔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切要好过继续纠缠于海洋在他心中唤起的那些吓人的思绪和感受。为了不给汤姆机会再提类似的问题,他整个身体侧向前去,目光扫过小城的上空,虽然车子行驶了肯定已经有一分钟了,那地方似乎没有近一点。它也依旧那么荒凉。莫恩斯承认,到目前为此他肯定没去想过他的新的住房;只因为他坚信世上的任何地方都肯定要比汤普森好。可眼下他不太坚信确实做了一笔合算的交换了。如果世上有什么地方的荒凉可以跟汤普森一比高低的话,那就是这里了。
莫恩斯也赶走了这个念头。他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仅凭第一眼就对它做出如此粗鲁的判断,对它是极其不公正的。莫恩斯这辈子亲身体验过太多的不公正,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哪怕是像一座城市这么个抽象的形象。
后来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道路前方,距离城市边界肯定有五六里远‐‐如果存在边界的话‐‐他看到了一群对称的白色小点;估计是帐篷。
&ldo;那就是营地吗?&rdo;他问道。
汤姆摇摇头。不知怎么回事莫恩斯的问题似乎让他感到有趣。&ldo;不是,这是别的东西。鼹鼠们‐‐反正格雷夫斯博士是这么叫他们的。&rdo;
&ldo;鼹鼠?&rdo;
&ldo;地质学家们。&rdo;汤姆头朝地平线上的那堆正方形小雪花一指,令莫恩斯松口气的是这次他至少手没有离开方向盘。&ldo;他们已经来这里一年了。我不清楚他们具体在那里做什么,我曾经听博士说过,两块大陆板块在这里相遇。&rdo;他皱眉沉思了片刻,&ldo;我想是圣安德雷亚斯断层。&rdo;
&ldo;这……没错。&rdo;莫恩斯吃惊地呢喃道。令他吃惊的不是听到的内容本身,而是听到这些话从汤姆嘴里冒出来。或许他对这个孩子似的司机的评价也像对他的未来住处的评价一样是过于仓促、错误的。
&ldo;他们在那里干什么?&rdo;他问道。
这回汤姆只是耸了耸肩。&ldo;我不知道。&rdo;他承认道,&ldo;我们跟他们没有往来。有一回他们中有一位到过我们的营地,想找博士谈话,可他没呆多久。我不知道事关什么,可格雷夫斯博士事后十分恼火。&rdo;
&ldo;你不是太喜欢格雷夫斯博士,是吗?&rdo;莫恩斯直接问道。
汤姆没有看他。&ldo;我太不了解他,无法做出判断。&rdo;
出现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然后莫恩斯轻咳一声,说道,&ldo;对不起,汤姆。我不想让你难堪。&rdo;
汤姆紧张地笑笑。&ldo;您没有让我难堪。格雷夫斯博士对我说过,您会提这个问题的。我根本无所谓。&rdo;
莫恩斯心想也许是该最终换个话题的时候了。&ldo;格雷夫斯博士有多少工作人员?&rdo;他问道,&ldo;除了你。&rdo;
&ldo;三名。&rdo;汤姆回答道。发觉莫恩斯吃惊的目光后他使劲点点头补充说:&ldo;有时候我们从城里雇用几名助手。可只有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格雷夫斯博士不想营地里有陌生人。&rdo;
也许情况正好相反,莫恩斯想道‐‐他无法想像有许多陌生人能够长期忍受得了格雷夫斯。他没有讲出来。
福特车继续在兔子洞和石块上颠簸,在到达主道前的最后一段,车子颠得太厉害了,莫恩斯不光是没了再提问的兴趣,而且也根本讲不出来了。当车子最后以让胃翻江倒海的一颠跳上铺有沥青的主路时,莫恩斯轻松地大舒了一口气。
&ldo;这下好了。&rdo;汤姆说道,莫恩斯认为他的声调里有着不合时宜的快乐。&ldo;这下只剩几里路了。&rdo;
&ldo;你先前不就讲只剩一里的吗?&rdo;莫恩斯嘀咕道。
&ldo;到城市边界。&rdo;汤姆回答道,&ldo;可我们至少节约了半小时。这条路在山上要绕一个大弯。我们马上就到了。&rdo;
尽管汤姆的口气十分愉快,嘴咧得更大了,像个玩童似的冷笑着,莫恩斯感觉车里的气氛在明显地恶化。他猜错汤姆了,可他试图弥补的每一努力似乎都在使情况变得更糟糕。接下来的这段路也许他最好闭上嘴。
为了不会无意失去他目前为止唯一的潜在盟友,他表态似的在座位上侧转过身去,仔细打量四周。这地方近看也跟远看一样:房屋简单‐‐假如不说是寒伧的话‐‐奇怪地让莫恩斯感觉……害怕。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词荒唐,但他想不起更贴切的词。如果他何时见过一堆建筑物像一群吓坏的动物挤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这里了。比起周围的辽阔景色,那些砖木结构的简易房屋挤在一起产生的压抑逼仄感让他觉得有双倍的危险。要不是那念头荒唐透顶的话,他会说这座城市在害怕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