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下雨,草和土壤却被空气中的湿气打得又潮又沉。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发现的新鲜脚印。那脚印十分奇怪。莫恩斯蹲下去,伸出手,用指尖去摸触被踩倒的草茎。他不是个很有才华的脚印辨认师,但你不必是辛加奇古克7的直系后代就能认出来,这痕迹是不到一分钟前才留下的。即使离得这么近,光线也不足以看清楚,但不容忽视的是这些脚印太大了,不可能是普通人的脚留下的,而且也要深得多。留下这些脚印的生物至少有三公担重,如果不是更重的话。即使格雷夫斯‐‐莫恩斯再怎么也无法想像‐‐费劲心机,除了化装还穿上超大的鞋‐‐他干吗要将一公担半的铅块背来背去呢?
此时的莫恩斯不再困惑,而是警醒多了,他重新抖擞精神,想让目光穿透黑暗。天色更黑了,如果格雷夫斯‐‐格雷夫斯?‐‐真的有可能在十步远的地方从他身旁跑过,而他没能看到,他至少应该知道格雷夫斯离去的方向。面前的公墓呈现为大大小小的立体阴影的几何图案,但这个系统上有几个例外:离他不远处有个低矮的立体阴影,顶部是个昂然向天的等腰三角形;他跟贾妮丝、贝蒂和格雷夫斯约定的陵墓。莫恩斯没想到自己离它已经那么近了,他继续快步往前。悄然掠过的黑影和更轻地潜入的恐惧陪伴着他,他的心脏跳得比得上他走近陵墓的速度。他不由自主地去想他发现的神秘脚印,嘴巴里变得口干舌燥。也许戴夫林和他的外向型女友说得对,他想道。也许存在你最好别去研究它们的东西。
走近之后,他发现陵墓里面亮着灯;一种被小心遮住的淡黄色光线,若非确切知道去哪里找它的话,十步之外你就有可能注意不到它。莫恩斯脚下更快了,右手推开铁栅门,本能地弯下肩,防止头撞在低矮的门楣上,那是很早以前的某个世纪为矮个子修建的。门后的墓道里空空的。用灯光将他诱来的油灯放在地上,他听到哪里传来沉闷的刨挖声。
&ldo;乔纳森?&rdo;
许久不闻回音,后来一个轻细亮丽的声音叫道:&ldo;莫恩斯?&rdo;
贾妮丝!莫恩斯大声松了口气,马上又警惕起来。他能听到贾妮丝的声音,可她在哪里呢?这个墓室是方形的,长宽不足五步,空荡荡的!除了进口另一侧还有一道铁门,门后有条狭长的石阶陡峭地通向地下。就莫恩斯所能回忆的,那门是用一把老掉牙的锈迹斑斑的笨重挂锁锁着的。现在门打开了有手掌那么宽,挂锁掉落在门前的地面上。
&ldo;贾妮丝。&rdo;他喊道,&ldo;你在下面吗?&rdo;
&ldo;莫恩斯?&rdo;贾妮丝的声音空洞而失真地传上来,好像她是在一条井道的底部讲话,&ldo;莫恩斯,到这儿来!你得看看这个!真是太奇妙了!&rdo;
莫恩斯犹豫地向开着的门走去。走近后他看到从下面也射上来一道更苍白更飘忽的淡黄色灯光。贾妮丝在那下面,他说不清楚为什么这念头让他更不安。情况……不大对头。他可以解释,可这解释太荒谬,他不能允许这念头成形,当他的目光偶然扫过被砸破的锁时,他的不安甚至更加剧了,锁不仅是被砸坏了,而是被真正地扯断了。门上用来固定锁的沉重铁板像只罐头的薄铁皮向上弯翘。不,他纠正自己道,想到贾妮丝在那下面,他不担忧‐‐这想像令他恐慌。
他拉开门,又回去取灯。他举起灯,转过身来,黑影的动作飘忽不定,刹时间那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像是有无形的物质试图从光明和黑暗的世界之间的那个狭窄的边境地带逃进阴影里。他的舌头上生起一股淡淡的怪味。他不应该到这儿来的。这整个疯狂的主意如今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场大学生恶作剧。无论如何莫恩斯还不肯相信超自然力的作用,或者相信他刚才在外面碰到的确实是一个生物,它只是将自己隐藏在看起来是人的面具后面,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但他还是越来越清楚,他脚履的冰面有多么薄。他是被一头狼人吞食,还是成为精神失常的废物度过余生,这压根儿不重要。他要去接贾妮丝,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他几乎是跑下台阶的。不到十级后他来到一个低矮的圆顶地下室里,房间中间停放着一尊巨大的石棺。贾妮丝站在深灰色石棺的另一边,右手握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她另一只手半举,遮住突如其来的油灯的刺眼光线,保护眼睛。
&ldo;莫恩斯,你看看这个!&rdo;她激动地说道,&ldo;你到这儿来!&rdo;
莫恩斯没有动,高举起灯,以便看得更清楚。他刚刚在上面经历的事情似乎在重复:有一刹那他感觉像有可怕无形的东西在逃躲光线,似乎有股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心灵。好像他从上面带下来了什么东西,它此刻也潜伏在下面的暗影中。莫恩斯也赶走了这个念头,但赶不走它同时也意味着的警告。他脚下的冰层越来越薄了,它里面有什么在竭力设法最终打碎它。
&ldo;你在这里干什么?&rdo;他生硬地问道。但贾妮丝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生硬口气,只将左手里的蜡烛放在石棺边缘‐‐莫恩斯但愿她没有这么做‐‐同时另一只手激动地招手叫他过去。
&ldo;你来看看!&rdo;她说道,&ldo;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没想到过这里会有这种东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