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的吸血鬼会这样推测叶淼的身份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亲眼目睹,与这块小点心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家伙,正是克里斯蒂安家的管家乔治,即是安德鲁最忠诚的左右手。从未听说过安德鲁有女儿,再看这女孩的衣着和年龄,推断出她很有可能是安德鲁那个老色鬼从周围买来的女孩。
他们急于讨好年轻的亲王,再加上没人目睹到他们劫人的行径,故而也没必要节外生枝,特意提劫持的这一段了。
格尔特深沉的目光落在叶淼身上,沉吟半晌,对身边的两个侍从道:&ldo;带上楼去。&rdo;
……
被打晕的滋味十分难受,脑海中如同在播放走调嘶哑的曲子,叶淼在昏沉中,依稀感觉到掳走自己的人不断在高低不平的地方跃动。夜风呜呜地刮过耳边,喧嚣中夹杂了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大群的蝙蝠扑动蝠翼在凌乱尖锐的树梢钻过的声音。
等天旋地转感消失,她缓缓睁目时,已经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了。
昏暗,古老,华贵,又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这是她对此处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以黑红为主调的房间,宽敞而又压抑。天花很高,浅淡的金丝与蓝玉绘出神秘莫测的图案。金色的吊灯是熄灭的,有种萧瑟的沉寂感。
绮丽的纱帐笼罩着一张暗红的大床,花瓶中插着红玫瑰。在落地窗边,还放着一架漆黑的三角钢琴。
叶淼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坐起身来。
四周静悄悄的,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
倒是没看见传说中的棺材,不过她没忘记自己被半路袭击马车的吸血鬼抓走了,这里必定是吸血鬼的老巢。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吃掉她。但看此情此景,也不难猜到,她很快就要成为这些怪物的晚餐了。
她在b国南部长大,曾经在复杂的红灯区见过有人从狭窄的巷子中抬出浑身苍白失血的尸体,有的尸体甚至被咬断了脖子,是残缺不全的。那都是狂躁状态的吸血鬼杀死的人类,只要想象一下他们临死前的恐惧,血液不断流失的无助感,就觉得心底发寒。
她的下场会和他们一样吗?
叶淼紧紧闭眼,颤抖着吸了口气,抱膝蜷成了一团。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离开这里。应该怎么办才好?
杀掉关着她的吸血鬼?据说银制的子弹或匕首都是吸血鬼的克星,可想也知道,这里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银器。她身上仅有的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包括那枚天鹅胸针。再说,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力气也远在她之上……行不通。
夜风吹入房间,拂动雪白的纱帘。
叶淼一怔,忽然发现房间深处有一扇通往露台的拱门。内心涌出了一点希望,连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冲出了露台。那一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露台下是广阔的荒野,水银色的月光穿透了云层,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海上,犹如神在抖落祂的轻纱……这是一座屹立于悬崖尽头的古堡,她所处的房间位于景观最佳的高塔之上。阳台像是镶嵌在峭壁侧面的一个雪白的圆盘,毫无支托,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塔身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落脚之地,一旦失足坠了下去,等待她的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眺望另外的方向,都是一望无尽的山野。这里应该已经离托伦斯塔很远了,远得看不见任何灯火。
叶淼有些不甘心,踌躇了许久,还是灰心丧气地从栏杆上下来了。
从这里逃跑也行不通,难不成真的只能抹干净脖子,如同待宰的羔羊,等着被烹调么?
高空比地面寒冷了很多,吹久了风也有点受不了。她搓了搓手臂,无可奈何,只能先退回房间中。
就在这时,她余光随意瞥过了靠近大床的地毯,冷不丁看见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浑身一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不对,好像不是尸体……他的身上没有血。
叶淼又惊又疑,观察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贴着围墙,慢慢靠近了这个家伙。
在银白辉光的照拂下,她看到了一个漂亮得难以描绘的少年。
他侧躺着,从四肢的长度,可以看出他并不矮小,是少年修长的身材。仿佛正处于难以忍受的病痛煎熬之中,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冷汗浸透黑发,打湿了他狭长的眼缝与卷翘的睫,浑身都散发着孱弱的病美人感。
从她一步步靠近到现在,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似乎已经昏迷了,完全没发现陌生人的接近。
小时候听过一则古希腊神话,说一个叫做那尔喀索斯的少年爱上了自己的倒影。她常常疑惑,那到底是一个多么自恋的家伙。如今却忽然觉得,如果她是这个少年,照镜子时,也许真的会对水中的剪影动心。
在吸血鬼的房间里出现一个陌生人简直太诡异了,叶淼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她蹲在旁边,犹豫了许久,看这人的胸膛起伏越来越轻微,感觉随时都会死去,似乎没有反抗的可能,终于大着胆子,爬上前去,碰了碰他的手。
他的手是暖的,手心更是着了火一样滚烫。
吸血鬼可以伪装呼吸,可他们的体温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根本不可能有正常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