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意寒星荃不察,
我以我血荐轩辕。
作为人民最忠诚的儿子,为革命呕心沥血,即使不为母亲一一人民明察、理解,也应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满腔热血和宝贵的生命,无条件地献给她。赤诚的儿子为了母亲,上刀山,下火海,掏心裂肺,责无旁贷。埋入青山不树碑,葬身大海不留影,暴尸原野何需埋白骨。无需人颂似秦皇的功,也无需人赞类孔圣的名,任她如清风拂过大地,不着痕迹,不留声音,连柔软的柳条儿也觉察不到,这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这样一想,洪鹢也就心平气顺了。近一个星期的折腾,使他疲惫不堪。如今他虽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这也是难得的清闲。呼呼的北风钻缝穿穴,草屋内湿漉漉的,了无干处,他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了,不久,他就酣然入梦。他又回到了天真无邪的学生中间,仿佛没入了鲜花丛中。他们的英气勃勃的面颊,如霞似花;他们步履轻盈,蝶翻莺舞;他们格格的笑声,让人心荡神怡。他觉得自己又充满了青春活力。他微微睁开眼睛,准备张开双臂去拥抱春天……
“洪二爷……洪二爷,您受苦了。这么一间瓜棚似的茅屋,冬天牯牛都无法挺过去。我家离生产队的食堂远,还多住了两间屋,您老人家搬到我家去住吧!这年头,别的招待不起,火还是有烤的。”洪鹢睁眼一看,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说话的这人是胡洁的爸爸,他多次曾为他织过凉席。只是多年不见,,他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电光似的神采,两鬓也染上了银霜,他见洪老师醒来了,就上前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洪二爷,过去,您老人家对我家的照顾太多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报答。我那混帐东西不知报恩,反而任人唆使,落井下石,害您老人家。真是黄眼畜牲。要是他回来,我定要打跛他一只脚。”他说时眉眼低垂,显出无限愧疚伤感的神态。
“胡老爹,你不用责备自己。”原来洪鹢总觉得自己落难后没有亲人,孤苦伶仃,像只伤后失群的孤雁,后日任雨打雪摧,自生自灭,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更没有想到胡洁的爸爸居然与胡洁判然两样,还折磨殷切地关爱他。他深受感动,立刻从床上欠起身来,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洪鹢了。我已被划为右派,是个交乡管制的阶级敌人。你们这么关心我,是会牵受累的,还是远远离开我的好。”
“哼!我们怕什么牵累。当农民的,天天在地里爬,从来没有站起来,再怎么打,也还是在地里滚。没有公职开除,没有工资扣,无所谓dd不dd,我们怕个鸟。洪二爷,您是我的大恩人,明天我就搬过来,与您一块住。我把墙壁摸上泥,楼上搁些草,再捡些柴禾来,保证您有火烤,还怕过不了冬?”此刻,在洪鹢的背后又有个人亲切地说。洪鹢回头瞪着眼睛仔细看,见到他个子矮小的人,他头小,鼻梁略高、鼻头尖,眼睛圆小、眼神尖。这人十分机灵,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他究竟是谁。他见洪鹢眼神怔怔,知道他已经忘记了他,便告诉洪鹢:
“二叔,我叫洪善彰,听我爸说,这名字还是您老人家取的。接您吃满月酒的时候,您送了礼,可您没有去喝酒,后来我爸给您送去了两条鲇鱼,这事不知您老人家还记不记得?我一生走背时运,还没成年,父母就亡故了。体弱多病个子矮小,gd抓壮丁都不要。由于不会照料生活,不小心茅屋又被一场火烧光了。幸亏您给我砌了三间屋,我才有个窠。我会捕鱼捞虾,总算有碗饭吃,才收留了一个比我小十岁女叫花子做堂客。可后来我长期卧病,粥都喝不上,堂客也跑了。如今我光溜溜的一根寡裤带,我和老人家正好相依为命。生产队正好要您给我建的那几间屋,我搬出来住,他们一定很高兴。好,我不等明天,今天我就搬过来。”
听他这么说,洪鹢记起来了。他的外号叫三钻子,是他的族侄。他不只外貌像个钻子,他的心眼比钻子还尖。当年三钻子家的茅屋被火烧了,他到学校里求他,他就要管家施舍点钱给他搭个窝棚。管家给他的钱,够建三间草屋。三钻子见他手松,又跑到学校找他,说他堂客肚子里长了一个坨,要开刀。于是他又给了一笔钱,三钻子就建起了这洪家垸里农民建造的唯一的三间瓦屋。他的管家气急了,跑来告诉洪鹢,洪鹢反而笑着说,农民能修座瓦屋也不错。他没想到专门掏空心思,占人便宜的三钻子,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能牺牲自己的利益来照顾他。
来的人大约有十来个,荒年曾受过他的周济的,重病他曾给钱医治的,灾年减免田租的,凡得过他的恩惠的人,如今都感恩戴德,愿尽自己的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他。大家都觉得三钻子说的有理,并且出自真心,就敦促他今晚搬过来。因为生产队决定办在三钻子家及紧邻的几幢草屋里办食堂。生产队只想三钻子腾出他住的那几间屋作办公室、保管室,可三钻子死活不答应。他说他解放前病得快要死了,别人劝他卖掉房子去治病,他都没有卖,因为这屋不是他自己的,他不能腾出来交给生产队。要他搬出屋,除非杀了他。如今为了照顾洪鹢这个二叔,他自愿搬出来,生产队又怎么会不同意?何况他给生产队看牛,洪二爷老了,干不了别的,就和他作个伴。村民来时,有的带来一支藕,有的抱来一捆柴禾,都既抱怨又惭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