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传达这种难为的样子,长芳着急了。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死了?她想,洪鹢几十年与党风雨同舟,最艰苦的岁月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出事?他身体那么好,前几年听人说他当上了市政协主席,怎么会突然死去?不过他又想到,一个昆阳妇孺皆知的名人,又长期在昆师教书,当传达的老马不会不知道。他不敢说,一定是出了人们意想不到的极其严重的情况。这年头,暴风骤雨、江河倒流的怪异的事,天天都有,他怎么就不会出事呢?他脑子里即刻闪现出洪鹢脚镣手铐、遍体鳞伤的影象,她禁不住滚下了辛酸的眼泪。但她还是强制自己,压抑心中的酸楚,十分关切的对老马说:
“老马,洪老师出了事,你心里也很难过?或许你也有你的苦衷,你不敢说?告诉你,我是从东海来的,过去是洪老师老同事,我一定要见到他。我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干坏事。好在今天老师学生都不在学校里,这儿没人,只要你不阻拦我,只要他的房子没变动,我不要问别人,就能找到他。就是他不在家,我也有钥匙打开他房间的门。你就让我进去,你腿脚不方便,说是我冲进去的,你没拦住。”
听她这么说,传达这才猜到她是什么人。
第三章午宴说梦(上)17真传达假演跛追戏,玫瑰女挑逗捻柳郎2
书香屋更新时间:2010-3-510:10:12本章字数:2659
听她这么说,传达这才猜到她是什么人。他想,难怪前年学校砌了幢新的教师宿舍,要洪老搬进其中三间最好的房间,他死活都不肯搬。他们分开十几年,相隔几千里,苦等苦挨,约会在今天,他怎么能不说出真情,不准她进去?他恐惧地打开窗户,望了望校内;又走出校门,昂首远望。见没有人,就赶紧蹩进房里,凑近她的耳朵,把声音压得很低,心惊胆战地说了洪鹢的近况。然后说:
“长老师,现在你就进去,住进洪老师房里,李校长一定会来找你。你就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现在没人,正是你进去的好时机。”长芳会意,立即拉着儿子快步走进学校。老马装出又着急又气愤的样子,在她的身后一边跛着腿直走,一边扯开喉咙大声喊: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这样蛮不讲理,欺负我这个跛了一条腿的人!”
长芳在前面走,传达吃力地在后面紧紧追。办公室的小王正在抄写上报的材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走出来阻拦,长芳什么也不说,怒气冲冲地把他撂开,走到洪鹢房门口,开开锁,打开门,气冲冲地进去了。小王见她能打开洪老师的门,便猜想到她一定是洪老师最密切的人。但据他了解,洪老师没有什么亲人,哪里会有这么个如此漂亮高雅的亲戚?她究竟是什么人,敢于不听劝阻冲进来。一定事出有因,他也不好横蛮地阻拦。便急忙收住脚步,转身向李健人家里走去。
长芳走进洪鹢的房里,房中一片乱糟糟的,一股浓重的霉气扑面刺鼻。那小孩走进房里,又退到门外,在在门口站住,不停地摆手,驱赶让他恶心的气味。他很不满意地说:
“妈妈,你说洪伯伯家里很好,怎么这么乱七八糟,霉气熏天?这里怎么能住人?”
长芳根本没有理会孩子的说话,她急切地快步走进屋里,好象要去抢救一个落水的孩子。她走得那么快,几次差点被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和倒在地上的凳子所绊倒。她走进里间,熟练而又快速的打开柜子,去寻找当年自己亲手放好的那只小箱子。她翻遍了柜子里乱糟糟的衣物,不见箱子的影子。她的脑子像一颗炸弹爆炸了似的,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清了;她的身子像一垛泥墙,经暴雨猛淋,即刻垮塌下来了。平日有洁癖的她,此时也不顾床上有层厚厚的灰尘,一屁股坐下去了。她坐了一阵之后,麻木的头脑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她的感情的洪流即刻冲出多年来紧紧关闭的闸门。她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首先冲出她紧关的思想闸门的,是她和洪鹢的初次幽会。
那是一九二四年五月的一个星期天的清晨。蒲江畔,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满天。微微荡起金色涟漪的水底,映着蓝天彩云,一群群鱼儿,在彩云中尽情穿梭嬉戏。绿树吟风弄叶,莺雀叽呱碎语,没趺草地如茵褥,团团娇花似火燃。江中,汽轮疾驶似箭,白帆飘逸如云;岸上,人流如织,笑语喧阗。好一派大都市的靓丽的风景。
在这人潮中间,有那么一男一女,他们并肩走着,看似在轻松漫步,实际上步履尴尬。两股感情的的急流,似乎还被崇山峻岭阻隔,没有找到交汇处。那走在左边的女郎,高挑的个儿,曲细的腰,身着一件绿地白梅花短袖窄襟腰袄,手捻着一支颤颤袅袅的殷红的玫瑰;满披乌发的头微微欹仄,白玉般的脸上泛出羞涩的红霞。她皮肤粉嫩粉嫩,有如五光十色的肥皂泡,是乎吹口气就会破裂;她纯真得几乎透明,如挂在高山峰巅的洁净的冰凌。不用说含在口里,就是握在手中,也会顷刻融化。她,真像一场疏雨过后,刚刚出水的一枝娇娇滴滴的含苞待放的荷花。平日,她利齿伶牙,镇日莺语不绝,有如密林深处的山涧小溪里跳动着的淙淙的水流。可今天封冻了,流水不再淙淙。她的心,突突地狂跳;她的眼,悄悄地右瞧;她的嘴,几次欲张而终合,话,冲至唇边又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