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雨歇了,云开了,蓝天上凸现出一轮银白的圆月。蝴蝶翩翩地飞向天末,传来了悠扬悦耳的歌声:
人生几何,苦难实多。
屈心抑志,终生蹉跎。
强斩鸳鸯,幻蝶化蛾。
同赴仙台,生今死昨。
超然物外,永尔啸歌。
花和尚窝囊的一面永胖子
相传施耐庵撰写《水浒传》,正值明末清初。战祸连年,民生凋敝,交通堵塞,书中人物的行状,作者也许没有亲临其地核查。写入书中的只是一个或几个侧面。据后人周密稽查,鲁达也有一些事迹未传。现在姑妄言其一事。
鲁达本为西北回纥人,崇奉伊斯兰教。回纥自唐末侵入中原,历经五代至宋,鲁达以军功当了陕西经略府提辖。他的发妻,是个虔诚忠贞的摩罕默德的信徒。别看她是个弱女子,却性情刚烈,她正如他们的祖师爷一样,一手执宝剑,一手拿《可兰经》。如有人亵渎伊斯兰教义,她就会宝剑出鞘,与他拼命。平常她对鲁达千依百顺,可鲁达如果有违伊斯兰教教义,她就会河东狮吼。鲁达虽为回民,却不禁吃猪狗。性格暴躁,一怒犹如狮虎,可在妻子面前,俯首帖耳,是只温顺的羔羊。只要他乖违教义,她轻则詈骂,重则罚以棍棒。挨骂,鲁达大气不敢出;杖责,他咬紧牙关挺住。
鲁达疾恶如仇,为援救金老夫父妇女,打死了郑屠之后,出家当了和尚。方丈另赐了他一个名字,叫做鲁智深。他身居佛寺,却还是酒不论好坏,肉不分猪狗,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因此,人们又谑称他作花和尚。他的妻子无奈,也只好削发作了尼姑,好对他有效地进行监控。从此,他们就以师兄妹相称。尽管他们已经分居,可师妹监督师兄甚是严厉,特别是一日三餐,死死盯住不放,决不许他欺师灭祖。自花和尚饱餍狗肉、醉打山门,遭到师妹的重责以后,鲁达渐次改恶从善,力戒腥荤,甚至连牛肉的气味也不敢闻了。
醉打山门之后,鲁智深被发配到东京相国寺,作了管菜园子的头头。他一心向善,严惩到相国寺菜园里闹事的泼皮,结交正经八百的朋友,其中东京八十万禁军的教头林冲,成了他的刎颈之交。从此,那些泼皮也改邪归正,拜鲁智深为师,还称师傅的师妹作师娘。她对鲁达的这种变化,笑在眉梢,喜在心头,尤其是他与林冲交往,一百个放心。他与林冲宴饮,她从不监控。
就是鲁达到相国寺的第二年的一个夏天,林冲派人请鲁智深过校场切磋武艺,饮酒吃田鸡。他的师妹想,田鸡不是猪狗之肉,吃点不违伊斯兰教的规矩。有林兄弟管着,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长夏困倦,她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她一觉还没睡醒,先后就有好几个改邪归正的泼皮前来报信。他们拉长嗓子高呼:
师娘,师娘!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师父开戒吃猪肉了。
她听到狂叫,一个鹞子翻身,便从床上跳下来了,雷急火急地赶到了校场。只见他与林冲豁拳豪饮,大块吃肉,十分欢畅。林冲见她满面怒容,便知她是来兴师问罪。只得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讪讪地说:
师妹师妹!真不好意思,原来我和鲁兄只准备切磋切磋武艺。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可只有些田鸡肉,就煮熟下酒,以致使鲁兄违反了清规。这只能是怪我,只能怪我,鲁兄没有任何责任。
这也是田鸡?师妹抢过鲁智深的筷子,夹起一块黑红的腊肉来,愤怒地说,这也是田鸡!林兄,你痴长几十岁,滥有百多斤,难道连猪肉也不认识?她又转过脸来,对着鲁智深横睁怒目,气势汹汹地说你,你欺师灭祖,罪恶滔天!
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只扫把,劈头盖脑地打将过去,鲁智深迎着师妹眼里射出的凶光,急忙双手屈肘,护着自己光亮的头。林冲忙起身用手挡住,连连向她解释,尴尬地赔不是:
师妹,师妹,这是上好的腊精肉,还用茶油拌牛油炒过,和牛肉差不多。就是祖师爷摩罕默德也识辨不出,绝对不会遭天谴的。智深兄当然也分辨不清,千万不能错怪他。如果硬说鲁兄违犯了教规,那责任在我。要打你就打我好了。
我不怪你。牛不喝水谁能强按头?怪就只怪那糊不上壁的稀牛屎!师妹还是怒不可遏,忿忿地说。接着,她拨开林冲的手臂,又抡起扫把狠狠地打下去。鲁智深的手肘上即刻现出道道血痕来。
花和尚,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跑!林冲焦急地大声喊道。
鲁智深经林冲一提醒,就如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在教场上狂跑着。他的师妹就扬着扫把,紧紧地咬着追赶。校场上如云的禁军士兵,都翘首驻足,狂笑拍手观看,一时让人想起了荆轲刺秦王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林冲见事态危急,就指挥士兵一齐上前,才总算把她拉住。她还气咻咻地詈骂不止。
此时,林冲也后悔莫及。他原先只想和鲁智深开个小小的玩笑,看鲁达能不能分辨猪肉牛肉,可万万没有想到竟因此使鲁兄遭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侮辱。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一贯恭顺文静的师妹,竟如此桀骜似虎狼,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他更没有想到,宗教的教义,竟这般顽固地盘据着教徒的头脑,居然能让一个温顺的女子,爆发出如此超人的巨大的力量。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不住地点头哈腰如鸡啄米,向她左右赔不是,才算把师妹火山般的忿怒烈焰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