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如果说过去我们靠小米加步枪,消灭了飞机坦克武装起来的蒋介石、美国狼,那么今天我们就能靠群众运动,土法上马,大炼钢铁,让全国钢水奔流,淹死敢于侵犯我国的美国鬼子和梦想复辟的蒋匪帮。我们六万万同胞,每个人只要揿一个指头,就会吓得反动派屁滚尿流。我们六万万同胞同心同德,炼铁炼钢,用钢铁制成飞机大炮,帝国主义就会胆颤心寒,睡不稳觉。只要我们的卫星上天,美国的星条旗就会落地,燎原的革命的烈火就会烧遍世界。而这一切,一靠人民群众,二靠钢铁元帅。我们说钢铁是元帅,就是说大炼钢铁是指挥一切,压倒一切工作。高山听了它的号令,必须低头,河水听它的指挥,必须让路。
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处处地下有矿藏,山上树木多,我们人民聪明勤奋,烧炭炼铁,家常便饭。洋鬼子能够做到的,我们中国人一定能做到。我们的土窑瓦罐能炼铁,草窠里能飞出金凤凰。不过,不过,如今还有那么一小撮眼光近视,与右派分子一个鼻孔出气的可怜虫,他们诅咒伟大的群众运动,胡说什么砍光了山上的树,糟蹋了田中的粮,饿扁了肚子压弯了腰,到头来炼不出四两钢。这些愚蠢的家伙,他们懂得什么?他们摸着象腿当屋柱,误把热水当太阳,他们全是睁眼瞎。他们哪里懂得没有付出哪有收获、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的道理。古今作战,杀人一万,自损三千,要获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只有丢卒,才能保帅嘛。世上哪有只收媳妇不嫁女的便宜事?炼铁炉我们地区要建一百个,我们省就能建一千多,全国就能建成两万多,那真是高炉星罗棋布,烟囱林立啊!到那时,全国每年定能生产两千万吨钢,不要多少年,我国定能超过美帝,将英国老远老远地甩到我们的屁股后面。今天我郑重宣布,头可断,血可流,我们地区每年炼出千吨铁的目标不能丢。谁要是说三道四,他就是帝国主义的应声虫,gd的走狗,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我们就要砸烂他的狗头!
接着就是山鸣谷应,地动山摇,口号声响彻云霄;接着就是人人噤声变木头,山河噤声,大地死一般地静;接着就是将军点将似狼嗥,万人听令走牛马。有的县砍树烧炭,有的县钻洞挖矿,有的县建炉炼铁,全区各县还有个共同的任务,就是全面、彻底、干净收集废钢铁。昆阳县的任务是建炼铁炉四十座,尤瑜姚令闻被点为打先锋的哼哈二将将,率领民工修建炼铁炉。
土法上马炼铁炉的方法的真正土,用来建炼铁炉的材料几乎全是土砖。先在平整的地上画个直径五六米的大圆圈,掘去圈内表层壤土,达于硬土层。之后,用青砖砌内圈,用泥砖砌外圈,循着先画的圈儿往上砌,青砖砌一圈,泥砖砌两圈,砌成的炼铁炉炉壁约一米厚,内径三米,高四五米。然后在炉的周围扎上几个粗铁丝箍,炉底搁上炉桥,一个炼铁炉就建成了。建炉子需要大量的泥砖与青砖,可烧、制这些砖需时日。不过,从群众中锻炼成长起来的领导们,个个都是革命闯将,都是诸葛亮,都敢闯敢干,又都肯牺牲自己和群众的利益,把一切献给钢铁元帅。于是一个伟大的决策出炉了,凡有用来建造炼铁炉的泥砖、青砖的茅屋、瓦屋,统统推倒,墙砖用来建造炼铁炉,瓴木、楼栿用来烧木炭。不到两天,泥砖、青砖源源不断地运到了。外国人建座炼铁炉需要一两年,昆阳地区不出一个月,遍地开花,就建造了两百座。接着,木炭运到了,说是木炭,实际上只是烧黑的木头;接着是铁矿石运到了,说是铁矿石,什么样的石头都有;接着是废铁也运到了,说是废铁,其实是砸烂的新鼎锅、搜集上来上好的菜刀、柴刀、锄头。昆阳县建的四十多座炼铁炉,在狭长的山沟里排开一字长蛇阵,浓烟滚滚,白日都见不得天,真正比当年英国工业革命时的浓烟滚滚的钢都伯明翰还壮观。此时,我们的铁塔书记,不时来回视察,口中吹奏着优美动听的乐曲,脸上绽开了灿烂的春花。
在这些人们不眠的日日夜夜里,尤瑜确实目睹了许多亘古以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震人心魄的场面;见到了无数乖情悖理、酷类唐·吉诃德、阿q一类的人物。
第五章午宴说梦(下)21尤瑜夜归讨吃喝,泥炉炼铁结&ot;乌龟&ot;3
先说拆屋运砖的。为了完成上级布置的天文数字的任务,当然要贯彻多快好省的总路线精神,是茅屋,先一把火先烧掉屋上的茅草,是瓦屋,先哗哗啦啦扒掉屋上的瓦;然后用瓴木、楼栿抵着墙,几十个、上百个人,齐声喊着震天的号子,齐心协力推。墙倒众人推的古训,到今天总算得到了最全面、最彻底的实践。之后,大家打扫战场,幸存的整块泥砖、青砖,拣出来,就成了如女娲用来补天的美石,由伟大而可爱的女娲的嫡传子孙,运到工地,给轩辕皇帝的睿智的儿子,建造炼铁炉。二十里以内的女娲的子孙不够,还有二十里以外的,三十里、四十里以外的,总之,女娲的子孙多得很。他们效愚公移山,把泥砖从渤海之尾、率土之滨运到的工地。那些摔得肢体残缺的泥砖,不能用来建炼铁炉,女娲的最聪明的令人引以为骄傲的后裔,也能将它变废为宝,成为了亩产万斤粮的上好肥料。这些时日,天公似乎要考验新愚公的坚强意志,不是下雨就是飘雪花,路上抹油琉璃滑。可是,我们可敬的老黄忠、英勇的青壮赵子龙、勤劳的女杰穆桂英、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小罗成,他们敢与天斗,敢与地战。他们赤脚草鞋,顶风冒雪,成群结队,挑着泥砖拼命往前奔。老人挑着重担喘不过气,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一步、一寸一寸,艰难地移;稚嫩的孩子,倒地滚泥像个盐鸭蛋,还是即刻跳起来,含着眼泪挑起泥砖继续赶,真让人想起九十高龄的北山老愚公,和他的邻人京城氏的遗孀的那位才换牙的公子,以残年余力,竟然移走了两座万仞高山!当然也有埋三怨四、胡说八道的河曲智叟在,那也没关系,只要用阶级斗争的大棒轻轻敲一敲,任意胡闹的孙猴子,就会安静下来,理智地反省自己,皈依佛门。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有怎样的通天本事,也斗不过如来佛的无边法力。为脱逃五台山重压的厄运,就只能乖乖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