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敛轻笑一声,道:“给得都很公道。”
巴三从怀中掏出两幅绣像画,连同银票一起推给她。
“银子,我不收你的,这两笔活你挑一笔,干完了就抵你的四千两。”
李敛挑了挑眉,抬手接过东西,揣起银票展开绣像。
第一张是个瘦高个,男子四五十左右,两鬓斑白,青面无须,唇朱齿白容颜艳丽,紫纱帽下点黑的双眼,眼角有颗泪痣。
绣像画下方题了三个小字:凉钰迁。
李敛的手僵了。
许时,她缓慢展开另一张绣像。
绣像上也是个男子,也是四五十左右,也是两鬓斑白,也是青面无须。男子胖得厉害,一副慈眉善目,头顶宫帽。
绣像下方题两个字:黄锦。
“……”
“……”
空气之中渐渐绷起一种尖锐的紧。
盯着那两张画像看了良久,李敛慢慢抬起眼,视线打绢纸上沿,刀子一样的扎向巴三。
巴三一派轻松地回看她。
慢慢地,李敛低声道:“巴三,你何时开始同接紫衣狗和清流派的道票了。”
巴三道:“我是生意人,不比你们自由来去,挑不得活。”
李敛又挪开视线,盯住贺栖风。
她道:“你又是何时知晓的。”
贺栖风笑道:“任君想象。”
李敛缓缓道:“是在王府聚餐时么。”
贺栖风也不否认,笑呵呵地道:“七娘,我哥是个傻子,我可不是的呀。”
“……”
“……”
沉默。
极长的一段沉默。
这段无言的岑寂中,贺栖风忽然感到,一种不曾出现过的情绪自李敛身上散发了出来。
他突兀地想。
她现在,大概是个会哭的人了。
贺栖风认识李敛很久了,比他那个从武侠话本里走出来的傻子哥,还要久得很多。
李敛的身上有种引人侧目的荒凉感,但贺栖风从不曾将李敛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不仅因那很愚蠢,更因她从不像。
她如同朝堂上的一些女官,以入世的方式活得出世。
可这一刻,他也如裘藍湘一般,清晰感受到了李敛身上的变化。
她变得像个女人了,而讽刺的是,让她变得像女人的,竟然是个阉人。
贺栖风无声猜想着。
他想,面对着这蓦然而至的刁难,那幅绣像背后,大概是一张为了隐忍泪意而狰狞着的面孔罢。
随着他的猜想,李敛从画后露出面孔来。
她的脸上并没有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