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抬眼看了看天空,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跟今日的天气一样,阴郁而略有些烦躁。再过一日,就到了她和萧奕约定的日子,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拿定主意。
一瞬间,她心中浮现一个幼稚的念头,让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那就好了……
外面的喧嚣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只见皇家园林的入口已经是人山人海,附近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身穿盔甲的御林军守卫,皆腰间配剑,这些御林军一个个都是面色清冷,容颜肃肃,散发着一种闲人勿近的气势。
百官的马车形成了长长的队列,一眼看不到尽头,极其壮观。官员以及其嫡子女按着品级一一下车。南宫玥身为一品郡主,她所乘坐的朱轮车排得还不算太后面,她遥遥望去,还能看到皇帝和皇后正由百官簇拥着向园内走去,那两道明黄色的身影显得分外惹人注目。
文武百官之后,才是那些官员的子女,因着男尊女卑,又是男子走在前方,女子排在后方。
众女在宫女的指引下依次进了皇家园林,这皇家园林占地四千多亩,辽阔得一眼看不到边际,主要分为万泉山与东明湖两部分,一进园,就可以看到小桥流水,山石林立,其中更修建了数不清的亭、台、楼、阁、廊、榭,显得恢弘富丽,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没走一会儿,南宫玥便感到四周无数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后甚至传来了两位姑娘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南宫府的姑娘了。”
“南宫府?就是那个出了个摇光郡主的南宫府?”
“自然是南宫府!”
“……”
南宫玥眉心微蹙,循声看去,也不知道哪个府的姑娘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我听说,那南宫府居然妄想同建安伯府结亲,明明建安伯府已经拒绝了亲事,南宫府还厚颜地在王都散播流言试图逼婚呢!”那姑娘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恶意。
南宫玥冰冷的目光在一个黄衫姑娘的身上定住,居然还是一张老面孔,张毓苼,她可是明月郡主的小跟班。没想到事到如今,明月郡主还不肯罢休!
张毓苼被看得下意识地身子一缩,但立刻外强中干地瞪了回去。
她身旁的一位粉衫姑娘似笑非笑地朝南宫琤看了一眼,讽刺道:“真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有的人怎么还有脸来参加这样庄重的盛典。”她故意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人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凭她的身份,居然妄想嫁给裴世子。”
南宫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娇躯更是微微颤抖着,但还是强撑着。她不是早知道来此有可能会受此辱吗?这些不相干的人她又何须在意。
昨日,二婶就来找过她,劝她抱病,可是她还是来了,因为只有到这里,她才有可能见他一面……她螓首半垂,眸中流露出一抹复杂。
南宫琤低下了头,完全没有发现前方的诚王正以含情脉脉的目光怜惜地打量着她,而她身旁的南宫玥却是注意到了,当对方的目光与南宫玥交集之时,他似乎犹豫了一些,但最终还是撇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与身旁的人继续往前走着……
南宫玥微微皱眉,她原以为这个诚王对大姐姐有意,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是萧奕的话……
南宫玥不自觉地微微勾唇,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如果是萧奕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哪怕自己被万人唾弃、轻鄙,哪怕他要与世人为敌,他也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从来不会让自己独自去面对任何困境,即使是那一丝丝不堪。
南宫玥的目光在南宫琤黯然的眼眸上停顿了一下,突然冷冷地对张毓苼和她身旁的粉衣姑娘道:“南宫府什么时候要同建安伯府结亲了,本郡主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们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还要打听吗?王都上上下下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张毓苼不屑地说道,“听说南宫二夫人还亲自上了伯府,却被人赶回去了呢!”说着她飞快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红翡滴珠芙蓉珠花娇艳欲滴……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南宫玥怜悯地摇了摇头,劝道,“张姑娘,你虽然不是男子,没有受圣人的教诲,但也该好好读读《女诫》才是,尤其是妇言,否则将来……哎!”
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
这“口多言”可是七出之一。
张毓苼如何听不懂,简直快气疯了,指着南宫玥颤声道:“你……你竟然咒我会……会……”后面的话她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她还没出阁,居然就被人咒以后会被休弃。
她跺了跺脚,恨恨道:“你们南宫府做得出来,难道还怕别人说!”
“你一个姑娘家满口亲事的,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南宫玥的嘴角扬起了冷洌的笑意,“圣人又云,人言亦言,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张姑娘,你这样,将来如何是好?”话语间,她又流露出浓浓的怜悯,四周的有些姑娘见了也深以为然,且不说南宫府是不是真的欲和建安伯府攀亲,这位张姑娘显然是没脑子的,以后还是要跟母亲提醒一句才是,要是嫁进府那岂不是要气死自家人!
南宫玥看着朗朗天空,神情庄重,泰然自若,坦荡地朗声道:“今日是陛下祭天之日,天上的神明都看着呢,是非对错,自有公论。”说罢,不再多看众人一眼,携着南宫琤的手向前走去,倒引来不少赞赏的目光。
是啊,今日祭天,这天上的各路神明都看着,而摇光郡主如此坦荡,似乎南宫府真的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