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
贺靖堂仿佛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不正常,皱皱眉,却没有点透,只是道,“你给我在那边好好反省,等到了时间,我叫车去接你回家。”
回家。贺承挂了电话,又抬头看了看月亮。现在他和许然在同一座城市,是不是也在看着同一道风景?
等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吧。
贺承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十八岁,身边围了一群男女,他如众星捧月,趾高气昂,走路带风。
臂弯间没有乔安,他一直是一个人,做着天之骄子,只是偶尔路过隔壁班时,从窗户看到角落里坐着的男孩。那男孩总低着头,做着练习册,柔软的短发被微风轻轻吹动着,校服衣领敞开,露出一截干净的脖颈。
他望着那个身影许久,然后在众人的催促声中,移开了目光。
忽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贺承。”
回过头,越过簇拥的人群,他看到班级里的男孩站了起来,双手扶着课桌,正在对他微笑。
“贺承。”他看到男孩张张嘴,摆出口型唤他。
贺承睁开眼睛,金灿灿的阳光下,一个人正坐在床边,抬手为他挡去刺眼的朝阳。
“醒了,来吃早餐。”
那人起身要走,贺承连忙去抓,在手指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的一刹那,那人忽然回头,对他一笑。
心脏被什么狠狠一扯,贺承骤然惊醒,看到冰凉黑暗的天花板,在夜色中投下孤寂的暗影。
他抹了把汗,惊觉不知何时眼睛里已盈满了泪水,一眨眼,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他坐起来,从外衣兜里掏出那枚被压得变了形的领带夹,丢进垃圾桶。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
自从许然大学毕业家里就没这么热闹过。许然看得出爸妈的兴奋劲儿,心情也随之高涨,连日来的纠结与不安都被抛在了脑后。他跟着母亲上了次街,可怜兮兮地被挡在超市的护栏外,看着排队结账的人流咋舌。
毕业后他与贺承同居,年货多是贺承的朋友送的,根本没有上街的必要。贺家收的礼都是高级货,许然都觉得用自己的手艺是糟践了。可好东西再多,贺承也不会回家。许然总是在等他,直到年三十的傍晚才能得到不回家的准信,那时候他再订票往家走已经来不及了。
回顾过去十年,他一直都在原地等待,那些好的坏的都等来了一圈,也没见着心头的那个人回家。或许是对他扒着贺承不放的惩罚吧,今年看到父母这么开心的样子,许然觉得有些心酸。
年前公司给他结了一笔款。创业公司出手大方,赚到钱了就大家一起分,许然包了两个大红包,鼓鼓囊囊的揣在怀里,晚上八点正式递给了父母。
他用力拥抱着自己的父母,大声说,“爸,妈,新年快乐。”
电视里晚会开场热闹非凡,掩盖住了他浓浓的鼻音。许父拍拍他的背,许母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
许然笑着亲亲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