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长宁万万没想到,他爹拓跋演都回封地去了,怎么拓跋临还没走?
因为长宁年纪稍幼的缘故,尚无男女大妨,拓跋临放下东西,就借着堂兄妹的名义到了门口。
他侧耳稍听,里面隐约传出几声咚咚闷响,他知道是长宁醒着,便叩响门框,“长宁妹妹,你好些了吗?”
长宁跑回床上迅速蒙上被子,不吭声。
拓跋临又敲了两下门框,“长宁妹妹?”
灵霜隐晦地瞧了内殿一眼,闪身挡在拓跋临面前,“郡主刚刚歇息了,要不……公子改日再来?”
长宁闷在被子里,心想最好不要来。
拓跋临欣然应道:“那长宁妹妹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他的笑容始终如一,温暖得让人如沐春风,转身瞬间,眼角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夤夜,窗外春雨绵密。
算算时间,太子拓跋硕应当是到扬州境内有些日子了。
长宁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衫,点亮烛火,伏案提笔练字。打从上回拓跋临来过一次之后,她心绪越发杂乱,每到夜里,就要困在梦魇中挣扎许久,惊醒时总会出一身冷汗。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掩下了外间守夜宫人的鼾声,长宁努力定住心神,可笔尖禁不住地颤抖,在纸笺上落下斑驳墨痕。
隐约可见,纸上写的是一行诗。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她呆坐在案前,抬头望窗外雨打芭蕉,一缕说不清道明的思绪一闪而逝。
前世,她究竟是怎么嫁给拓跋临的?嫁给他之前,她在做什么?……再往前回忆,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觉心口堵得慌。
她记得,大婚那一日,她是欢喜的,怀着少女鲜活的心跳来到拓跋临身边。
可后来的每一年,每一日,都仿佛在炼狱中煎熬……直到后来皇叔死了,回宫后,她乞求拓跋临放过她。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李仙儿才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挚爱,她愿意退出,成全他的痴心。
“皇上,臣妾累了。”
沈长宁颓然跪在龙床脚踏上,纤长卷翘的睫羽垂着泪珠,她闭眸,“……臣妾求您,废后,放我走吧。”
拓跋临坐在床沿处,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沈长宁。
那个始终骄傲的皇后,如今跪伏在他脚边,心如死灰,求他放了她。
拓跋临伸手,轻轻勾起她下巴,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白嫩的肌肤,动作极尽温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强迫沈长宁与他对视。
冰凉的触感让皇后的身子轻轻颤栗,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拓跋临俯下身,贴近皇后耳畔,薄唇吻过她的耳垂,“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发妻,放你离开……你又能去哪儿呢?”
如今的沈皇后已不是当初那个沈将军了——她身后再无倚仗,除了自己,没有谁会是她的依靠。
垂在膝上的双手握紧成拳,沈长宁极力克制住那股寒意,扭过头避开他的吻,声音冷淡:“只要不在皇宫,我去哪儿都好。”
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沈长宁始终闭着眼。
拓跋临手中略一使劲,将她白皙的脸颊掐出两道红痕,命令道:“睁开眼,看着朕。”
沈长宁仍旧倔强咬紧牙关,那双波光潋滟,勾魂摄魄的眸子却不愿给他一个眼神。
拓跋临微愠,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
沈长宁猝不及防被人揽在怀中,她终于睁开眼,是深不见底的幽黑,带着极强烈的恨与愤怒。
拓跋临蓦地笑出声,竟吻上她的眸子,“皇后这双桃花眼,当真叫朕痴迷。”
“放开我。”沈长宁声音平静,语气却透着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