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天色之下,万普额头上已滚上了一层汗珠。他略定了神色,说道:“姓唐的,你莫要自鸣得意,你不也中了我的毒针,也活不了多少时候了。”
唐虞川低头看了看中针处的小腿,竟然不听使唤,麻痹的感觉已爬到膝盖。大惊之下,撕下一块衣襟将大腿扎住,将心一横,伸掌正要拔将下来。万普见状嘿嘿一笑,并不说话。
唐虞川听他语声怪异,止住了举动,问道:“笑什么?”万普道:“你尽管拔呀。”唐虞川心头一刹寒凉,道:“怎么?”
万普说了一句,右掌忒凉,却不敢运气抵抗,他心知中了“孔雀断肠散”之人,不运功倒好,一旦运功御抗,加速血行,反倒是推波助澜,自断自命。
方才已和他二人周旋了一番,若不快些拿到解药,只怕是就要小命不保。言念及此,说道:“姓唐的,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唐虞川问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万普道:“你既然中了我的毒针……”
凌苏雪伸嘴在鱼幸耳边轻轻道:“那姓万的放大话吓他,他没中毒。”鱼幸低声道:“啊?”声音中尽是惊讶。
凌苏雪细若蚊蝇地道:“那姓万的在针上涂了曼陀罗花、草乌、当归、香白芷、川芎、山棒子、马钱子等味药,药性下得忒重,侵入人体,中毒周遭没了力气,与中毒迹象无异,但却无甚祸害。”
鱼幸恍然大悟,只觉得身后这女子察觉入微,冰雪聪明得紧。他哪里知道,既然九玄门用毒功夫独步天下,那识毒的功夫也自是天下无双,在凌苏雪眼中,这些不过是粗末微浅的道行。
只听万普续道:“你把东西给我,再给我服了解药,我也把解药与你,放你师兄妹安然离去,此后你仍旧是我布脱师弟,我犹然是你师哥,你可在师父门下习武,如何?”
唐虞川却不知道针上并未涂毒,心中想:“只不知他在毒针上下的是什么毒?”
万普见沉吟不语,复又问道:“如何?”就在一刹那,唐虞川心中已转了无数个念头,心想要为师父报仇,那东西可以帮上无数大忙,如何便能轻轻巧巧拱手于人?
想到这里,说道:“好,姓万……万师哥,你先把解药给我,我方才信得过你。”
万普并不上他的当,径直说道:“不成,……布脱师弟,这孔雀断肠散的药性如何,你我都是知道的,你得先给我解药。”两人都各怀鬼胎,一下子称呼又变到了“万师哥”、“布脱师弟”。
唐虞川哈哈笑道:“万师哥,你又蒙我啦。你说你不会把我假扮之事说出去,是一天不说呢?还是两天、十天半月不说?你就算能保证一年半载不说,那三年五载,十年八年呢?总之你在我身边,犹如伴虎,不安全得很。至于孔雀断肠散嘛,它的毒性到底如何,小弟也只是听闻,并未真正见证过。”
万普脸色霍地一变,道:“你说什么?”正打算扑将上去硬抢,心中却有两个顾忌:
一来是若要抢解药,少不了打斗,若要打斗,必将血行加剧,血行加剧,那便是把自己往鬼门关推了;
其二则是忌惮唐虞川偷窥了那东西上的秘诀,武功自不可同日而语。冒昧而上,孰胜孰败,也未为可知。
万普将嘴唇紧咬,脸上阴鸷之色一闪即过,突然说道:“布脱师弟,事已至此,我索性给你说一个惊天的秘密。”
唐虞川不知他忽然扯到这里,是为何故,道:“哦?什么秘密?说来听听也无妨。”
神像后鱼凌二人不知他要说秘什么密,但少年心性,难免好奇,都是竖耳聆听。
只听得万普道:“布脱师弟,你既然不知这孔雀断肠散的毒性,那我便给你说说。我问你,你可曾听说过‘赵昺’二字?”
他说到“赵昺”时,声音压得极为低沉。这几年来,唐虞川一直伴随在柳苍梧身旁,自然听柳苍梧说过“赵昺”二字,脸色一下凝重,说道:“赵昺,那不是前朝卫王,后来的小皇帝么?”
万普道:“不错,正是他。”唐虞川登时神色黯然,说道:“可惜他被立为皇帝三百一十三天,在崖山之时,便即被左丞相陆秀夫背着投海而死了。他夭折之时,尚没满八岁。”
鱼幸暗自嘀咕:“又是这个赵昺。弓未冷说是师父所救,而师父却矢口否认,可既然他已经死了,人已作古,却又提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