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满天飞的时候,吴秀芬无暇顾及那些,她的人台在一次次修改调整后终于做好了,做的是何香桃的尺寸。她打算以后打样的衣裳也都做何香桃的尺寸,这样做出来的衣裳可以用人台展示,也可以让何香桃穿版。
可是,老二跟何香桃都对这个无头的人偶模型倍感惊悚,他们强烈要求给人台加个头,最好再画上眼睛鼻子嘴巴……要不然看着就瘆得慌,谁还敢进铺子来买衣裳啊!
吴秀芬无奈叹气,加个头才惊悚好吗!她做这个人台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实在不想再费工夫给它做个头。
最后,他们商量达成一致,给人台脖子上面立一个面具,这样从正面看着便不至于害怕了。
就这样,张记衣舍的人偶模特一号便上岗了。吴秀芬再接再厉又做了两个,一个是用来展示样衣的模特二号,还有一个留在里间用来玩立裁。
做这俩人台的同时,他们铺子的试衣间也做好了。
老何铺子里就一扇屏风,因为男人换衣裳没那么多讲究。女人嘛,这时代的人们默认女人是不可能在外面脱衣服的。虽然男女大防没有前朝那么严苛,但洁身自好的女人在外面仍是十分注意仪容,更不用说在人来人往的商铺里换衣服了。
所以吴秀芬把自己二楼的卧室隔了一小半出来,做成一个独立的房间。这样,女客换衣裳时的私密性就足够了。他们铺子外间也架起一扇屏风,给男客或者小孩子使用。
如此这般,有了人偶模特和试衣间,张记衣舍已经有些现代服装店的样子了。
可惜,这时空没有玻璃镜子,只有铜镜。吴秀芬斥巨资买了一面铜镜,最多也只能照见半身,看不见一个人的全貌。
没有大穿衣镜,多少有点儿遗憾。可人生总要有点儿遗憾不是?
无论如何,张记衣舍越来越热闹了。人们越来越喜欢来这里裁布买衣,尤其是女人。
里正娘子就特别喜欢来。她身材与何香桃相仿,只是略矮一点。每每吴秀芬做了新的样衣出来,她都要来试试。遇着合适的,直接让吴秀芬改短些便买下了。她不光自己买,还给女儿买,不知不觉就成了张记的VIP。
里正只觉得娘子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女儿也是。他丝毫没察觉家里的钱变少了,毕竟钱不在他手上。
这天夜里,吴秀芬在油灯下翻着账本儿,算了算开张以来第一个月张记衣舍的盈利。
这个月卖出去的衣裳拢共只有八套,其中里正娘子一个人就消费了三套。算了一下工钱只得了三两多银子。布料陆陆续续卖了一些,也不多,大概赚了二三两。也就是说,张记第一个月的毛利是六两银子左右。
铺子里三个人,按吴秀芬一个大师傅工价一月二两五钱银子,老二两口子算小工各一两,人工成本便是四两半!
再算上做样衣赠品费的布料、进货时的路费、日常针线等细碎的耗费……似乎还亏了些?
更不用说她折腾人台试衣间的花销了!不过那些算一次性投资,以后日常开销用不着。
如此算来,得亏这房子是自己的,否则还得亏个房租。
老二十分不解地看着老娘算的账,问道:“娘,您为何要把咱们仨的月钱都算进成本里去?咱们自己人做活儿又不用开月钱。”
吴秀芬摇头道:“咱们的月钱是月钱,铺子的利润是利润,这必须得分开来算,才能看清楚铺子真正的盈利如何。否则,表面上看铺子似乎是赚的,实际上却并不盈利。咱们若是因此沾沾自喜不想办法改变现状,铺子便会越做越差,越亏越多。”
何香桃似乎有点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如若咱们三人在外做事赚钱,也能赚一月四五两的月钱。或是请其他人来铺子做事,也要支出这些钱。所以人工的成本是固定的,必须算做铺子的经营成本,是这样么?”
吴秀芬点点头,老二却道:“不是,如若要请人来做,咱们肯定不用请三个人啊!你们看我师父的铺子,就他一个人做衣裳,我做学徒的时候又不要月钱……我现在也算学徒不能算月钱吧?”
吴秀芬目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就是你师父为什么要招学徒了。”
何香桃有些赧然,她爹当初招学徒,还是她怂恿自己男人去的。那时候哪里想到自己爹打的是这种算盘啊!听她娘说如今爹又在外面招学徒,却没什么人愿意去,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当初那么傻。
吴秀芬对二人道:“等平哥儿手艺学扎实了,便留你二人在这铺子里做事即可,到那时自是可以省下一个人的月钱了。但在那之前,咱们三个人的月钱都要算的。咱们铺子起步比别人艰难些,更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做事,明白吗?”
老二两口子连连点头。他们以为娘说只留他们二人在铺子里做事,是指那时候娘就可以回家享清福去了。他们却忘记了,吴秀芬怎是闲得住的人呢?
吴秀芬想了想又说:“眼前咱们张记虽然记在老二名下,铺子却是算我的,铺子的盈亏都算公中的。从现在起,每个月给你二人的月钱,交一半入公中,剩下的算你们的私房钱吧。”
老二两口子闻言俱是一震,没想到娘竟然明明白白地让他们攒私房钱!
吴秀芬说着,各取了半吊钱交与两人。沉甸甸的铜钱坠在手里的感觉,让他们欣喜不已。
然而更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等铺子经营稳定了,你二人可独当一面时,我便把这铺子交由你们自己去做。到那时,你们的月钱就不用交公了。除此之外,铺子每年的盈利七成归入公中,三成算作给你们二房的分红。不过,你们有了自己私房的收入,便要养自己和孩子的口了,二房的一应开销不再从公中走账。”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撞击在二人心头。何香桃激动得双眼发亮,脸都红了。老二却有些惴惴不安:“娘,您这是……打算让我们分家吗?”
吴秀芬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兄弟几个分家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先做打算。这事我还没与你大哥和小弟提过,现在说它还为时过早。你们也勿要思虑过多。”
老二一时间心里五味成杂,他想说“咱们不要分家,咱们永远一起过日子”,可又明白这不过是孩子话罢了。但是,一想到要与兄弟们分开,有可能与娘别离,他的一颗心就哆嗦起来。爹已去了,娘也打算不要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