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芬在城南找了个便宜的宅院,一月五百文租了下来;在学徒中挑了一个手艺不好但性子活泼的,留在铺子里做事,其他的小学徒都转移到了那宅院里。
宅院门口挂了块“张记成衣坊”的牌子,燃了几挂编炮,加工厂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娟妹儿被派到这里做主事。吴秀芬交代她继续招募学徒,脑子灵有天赋的,便认真教她们一些量体裁衣的手艺,用不着藏着掖着。
因春秋的衣裳多修身,客人做定制的多。所以,成衣主要是做宽松的夏衣、贴身的里衣、厚实的冬衣。制出来的成衣会挂少数几件在铺子里做样衣,偶尔卖几件,大多数还是批发给了南北客商。
铺子里的生意受限于周边的受众和客流量,多少还有个销量的天花板。可成衣坊就不一样了。
随着来来往往的南北客商们口口相传,成衣坊的批发单子源源不绝。
这样火爆的生意如何叫人不眼红呢?
很快就有层出不穷的山寨货冒了出来。
什么王记、李记、刘记……最过分的是另一家“张记”,不但张记出什么款他们就抄什么,连张记在窈娘绣坊定制的商标都被他们仿了个六七成像。
导致大多数普通人根本分辨不清正版和仿版。
那家仿冒的张记老板还真姓张,大言不惭地到处说自己是张家的亲戚。五百年前是一家,可不是亲戚么?
“您瞅瞅,他这衣裳的走线,还有这包边……”娟妹儿指着手里一件衣裳,满脸的嫌弃,“这么粗劣的做工竟然打着咱们张记的招牌!难怪客人会拿着衣裳找过来呢。他们这么干简直是在打咱们的脸,毁张记的名声!”
“姨母,咱们找大舅舅一起,上那家张记砸场子去!”
吴秀芬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件劣质的仿品,蹙眉道:“你打算如何做呢?”
娟妹儿捏紧小拳头,咬牙道:“我要打得那个掌柜再也不敢用咱们的招牌!”
“先不说打人会让人说咱们以势欺人,”吴秀芬摇摇头,“人家自己也姓张,铺子取名张记衣馆,用的是他自己的招牌,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娟妹儿气恼不已:“可是,他那是照猫画虎,学咱们的款式,连商标上的字样都被他们学了去……”
吴秀芬叹了口气:“是,他就是学了,咱们又能如何呢?便是强逼着他一家不准学咱们,可没了‘张记衣馆’,说不定还会有‘张记衣阁’、‘张记衣轩’、‘张记衣楼’……”
“总不能霸着‘张记’二字,不准其他张姓的人做衣裳生意吧?”
“再者,就是没有别的张记了,那些王记李记刘记还是一样学咱们。这些,咱们花再大的力气也是防不住的。”
娟妹儿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那咱们就这样任由他们学咱们的式样,败坏咱们张记的名声吗?”
“当然不。”
娟妹儿怔怔地看着姨母那张淡定从容的脸。
姨母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似乎永远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样子。看到她那么镇定的神情,娟妹儿烦躁的心神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吴秀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啦,你去做好你的事情。姨母会想办法的。”
娟妹儿抗议地别过脑袋:“姨母不要摸我的头啦,头发都乱了!”
哟,这个也不让摸头了!吴秀芬叹道:“咱们娟妹儿也长大了啊。”
算起来,娟妹儿比杰哥儿还大一岁,今年十六了。是时候考虑考虑这孩子的亲事了。也不知道大姐心里是否已有人选,晚一点与她商量一下吧。
娟妹儿见姨母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不由小脸一红:“姨母,那我去衣坊做事了!”说完就匆匆忙忙跑走了。
“这孩子!”吴秀芬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以为她沉稳了呢!
吴秀芬看着她落在铺子里的那件仿品,琢磨着这层出不穷的山寨要如何对付。
找大哥吗?之前为了商会的事已经够麻烦大哥和文师爷他们了。
这回,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总不好事事都依赖大哥。
而她大哥吴秀茂,这阵子也确实很忙,天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儿。
每年开春,县衙就要忙劝农的事儿,他跟大儿子吴立业作为衙门里的小吏,自然也要跟着往田间乡野跑。
今年因为老张家种棉田的事儿被县里当成了个典型,他就更累了,跟着杨大人亲自去村子里劝农户们种棉花。
把外甥种棉花的故事一遍遍反反复复地和乡亲们说,说得他自己都烦了,就让儿子上。
吴立业也早听得耳朵起茧,把这故事背了下来。
要说这吴立业也是个人才。他虽然读书不怎么样,早早就放弃了科考跟着老爹到衙门里做事,但他向来喜欢听说书看话本子,对各种故事的桥段那是十分熟悉。
所以,经过他润色后的故事变得有趣多了,农民们听得津津有味。劝农的效果比他爹讲故事的时候要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