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芬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儿子,他今年二十岁,瘦削身材高了她一头,面白无须五官周正,倒是个好模样的精神小伙,跟秀气的何氏般配得很。
“你在镇上铺子里做学徒也有两年了,可学会了做衣裳?”
老二有些无奈地摇头:“娘,哪能这么快呢!都说,拜师学艺,三年效力,我这还没入门呢。”
吴秀芬奇怪地问:“那你这两年在铺子里都做些什么活儿呢?”
老二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帮不上什么正经忙,左不过一些侍奉师父和跑腿的活儿……”
吴秀芬一时无语。合着老二做了两年白工,什么也没学着。
老二见她面露失望之色,急忙说:“这是行规,便是师父待我好,也不能坏了规矩,都是这么过来的。”
吴秀芬倒也听说过“徒弟徒弟,三年奴隶”的俗话。就怕人家抱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想法,三年复三年地拖着,一直不教真本事。
现在想来,这亲家老何未必真有什么科举梦,不过是白捡一个好支使的劳动力罢了。除非他两个儿子都考得功名,否则这传家的本事不可能漏给女婿这个外姓人。
吴秀芬蹙了蹙眉,又问:“你师父他……真的待你好吗?”
老二点点头:“师父对我向来和气,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我在镇上也吃得好睡得香,娘不用担心。”
吴秀芬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老二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心里也明白娘在担忧什么。
两年了,他也不傻,师父是真心把他当徒弟,还是藏了别的心思,他多少也能感觉得到。只是他年轻面皮薄,不敢挑明了说什么,师父就一如既往地对他。
真按行规来说,第一年学徒都是打杂的,甚至侍奉师母帮着扫洒做饭带孩子都是理所应当。但一般来说,从第二年开始,学徒多多少少也要接触一点铺子里的活计,不说给师父打下手,至少能时常在一旁观摩。第三年就需要做些打下手的活儿了。
待三年过了,才算真正地入了这个门。
可是他呢?两年过去了,师父都没让他摸过剪子。
他还是师父的女婿呢,一个女婿半个儿,师父何曾拿他当儿子看过?
想起这些他心里就堵得慌,但又不好跟娘诉苦。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不能给家里分忧解难就罢了,至少不能给家人添堵。
要是爹还在的话……他想起老爹那张黑脸,没忍住缩了缩脖子。爹还在他多半也不敢和爹说,毕竟一开始爹就反对他去镇上,是他自己受不了庄稼地里的苦,软磨硬泡求着去的。
吴秀芬看出来他眼里的难过,安抚道:“好饭不怕晚,你还年轻,不着急。不过,是继续做学徒,还是想点别的什么出路,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想好了和娘说。”
吴秀芬当然希望老二干脆辞掉镇上的事情回家来,毕竟大好儿郎浪费光阴给别人做白工,实在可惜。随便干点什么不比做那个强?
但这事儿还得老二自己拿主意。二十岁的人了,得学会自己做决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中午柳氏做了一大桌好菜,镇上来的大夫和他们一家子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老二想着心事,吃得心不在焉。
何氏见着了,桌上也不好问。等着饭后都收拾利索了,她将睡着的二妞往床上一放,就急急地找老二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老二摇摇头:“无事,不过是记挂着铺子里一些琐碎还没做完。一会我就跟大夫一起回镇上了。”
何氏急问道:“好容易回来一趟,不在家歇一晚么?”
“事多,不歇了。”
何氏不悦地撇嘴道:“怎的一直忙个没完呢?以前还隔三差五地回来歇一晚,现在十天半个月难得回家一次,铺子竟是离了你就不成了?”
老二心中郁郁,没好气道:“还不是听你的好父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