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芬见这小孩没懂自己的意思,显然是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倒是松了一口气。都说古代小孩早熟,十三四就开始议亲了,十五六当爹的都不少见……这个老三似乎还没开窍?或是一心向学去了吧。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吴秀芬斟酌了一下措辞,说:“你今年也十三了,算是半个大人了……先生没教过‘男女之大防’么?”
张世杰一下子有些懵,男女大防他当然学过。《礼记。曲记》中就有“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还有“叔嫂不通问,诸母不漱裳”……
可,可是,那不都是书上的规矩么?难道还真要依着那些规矩行事?
儿时伙伴里有女娃儿,现在倒是没怎么来往了。可是在家里,难道真的要避着嫂嫂们连招呼都不打吗?身上的衣服,他从来都是脱下来就不管了,也不知道是娘亲还是嫂嫂们给洗的……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乱哄哄一团。
吴秀芬怕他多想,又说:“我们这乡野人家自然没那么多规矩,只不过你大了,娘和嫂子们不好随意进你屋里。娘就想着给你屋加个隔断,外面做书房,里面做卧室,我们就算在书房待会子也不碍着你了,如何?”
张世杰有些脸红:“本来也没碍着我什么……娘您看着办吧。”
吴秀芬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让老大来弄。
娘儿俩歇了这半日,吴秀芬才终于缓了过来。原本还想去自家地里瞅瞅田园风光,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这副身子骨到底躺了那么多天,才刚刚恢复康健,突然走这些路还真有些不适应。还是慢慢锻炼吧,急不得啊!
于是,她便唤着张世杰一起往回走去。一路上自是又走走停停地不断与人招呼闲话。
好容易到了家,吴秀芬一屁股坐下,只感觉全身关节都快散架了,脚底板也火辣辣地疼。
柳氏急忙打了水来给她洗脚,一边洗一边抱怨道:“都说了让您多歇几日再出门,您偏不听劝;出去略走两步也罢了,这大半日的才回来,可真是……小叔也不说多拦着点儿!”
何氏递了擦脚的帕子来,笑道:“小叔还是个孩子呢,瞅瞅,一回来就跟大宝他们玩去了。”
柳氏也笑了笑,不再多话。这段时日,老三在家里一有空就帮着她们带孩子,她们才能腾出手来做更多事,光凭这一点,她们也不能说老三不懂事。
晚上用过饭,吴秀芬便与老大说了给老三弄书房的事儿。
老大是个憨厚壮实的小伙儿,因常年日晒雨淋地劳作,一张脸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很多,二十二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岁了。
想想白净的老二和老三,吴秀芬忍不住有点儿心疼。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老爹去了,娘又病倒,这一大家子的重担就压在老大的肩头。田间地头多少事儿呢,也不知道他忙不忙得过来。
老大点点头说:“这个简单,明儿我找三伯父去弄些砖来,叫两个人砌一堵薄墙,用不了一日的功夫。”
吴秀芬急忙摆手道:“这事儿不着急,不过是提前和你说一声。这春耕农忙时,地里的活计要紧,你先忙着,等得闲了再弄这事儿。”
老大咧嘴一笑:“地里有长工,还有勇哥儿全哥儿他们帮忙,弄得过来的。”
勇哥儿全哥儿都是老大的堂兄弟,这一辈的孩子们多,支几个过来帮忙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原主不怎么管地里的事,吴秀芬自然也不太懂,便问:“他们自家的活儿忙完了?帮我们做事可不能亏了人家。”
老大又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农忙时咱们这有两顿干饭吃,一天还有三十文工钱,哥儿们都抢着来呢!咱们家有几个叔父伯父照看着,您就放心吧!这些事情您不必费心的。”
吴秀芬闻言点点头,她本来也不懂,地里的活计既然老大能撑起来,以后也都交给老大吧。
这么想着,她便抬手轻轻拍了拍老大的肩膀:“好孩子,苦了你了。”
这一句再轻巧不过的话,却让老大一瞬间红了眼眶。自爹去世至今,强撑着绷得死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老大哽咽着叫道:“娘……”
吴秀芬有些傻眼,这这这……这是猛男撒娇???她该怎么接?
好在这尴尬的时刻没持续太久,老大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有些害羞。今儿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都是当爹的人了……
他假装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窝子山新开的那块地,前两年试种的棉花收成还行。爹之前说让今年多种,这东西县里收的多,种的少,能卖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