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怅然失神道:“那哪能呢?往后还要仰仗吴掌柜继续帮衬我们呢!”
吴秀芬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最终叹道:“多谢李掌柜今日给我演了出这么精彩的大戏,我还以为和丰打算与张记‘死生不复相见’了呢!”
“行啦,这点子货我就不退了。李掌柜,我们就此告辞,帮我转告你夫人,望她珍重!祝你们过个好年。”
说着,她将那张契书举起来,一点点撕得粉碎。碎纸屑洋洋洒洒散了一地。
待吴秀芬与娟妹儿走远,李掌柜转身走进铺子里间,看着低头垂泪的肖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看,吴掌柜已经明白了。”
肖氏点了点头:“她是个七窍玲珑心,如何会不明白。”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只能幽幽叹息。
回到张记,娟妹儿还是气恼不休,小嘴儿叭叭个不停,骂和丰言而无信,骂李掌柜他们鼠目寸光。
“咱们这一年与他家做的生意,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往来,往后的生意只会更多。结果,他们就为了这十几两银子的退货,就这样往死里得罪我们!这是吃准了咱们只能在他一家布庄进货不成?”
娟妹儿涨红了脸,问道:“姨母,难不成咱们真的只能在他们和丰进货?他们才如此放肆地拿捏咱们?”
吴秀芬轻轻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便是没有和丰,咱们也能去别处进货的。”
娟妹儿挥了挥小拳头,赌气道:“就是!他还以为他们是只此一家啊!姨母,咱们以后再也不做他们家生意,气死他们!”
吴秀芬叹道:“是不能再去他家进货了。”
“咦,”娟妹儿后知后觉地问,“姨母,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啊?”
吴秀芬确实不生气,她只是有一点惆怅。
从她刚开始做生意起,和丰,或者说肖氏,就是与她同行的伙伴。一路走来,她们互相扶持,彼此信任。肖氏亲眼见证了张记的每一步成长,并且在其中也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连现在县城这个店,还是在她的促进和大力支持下开起来的呢。
如今,她们却要分道扬镳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秀芬敢顶着商会的威压做棉布生意,一来是因为她知道大势所趋,她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二来,她背后有人,她有大哥,还有大哥背后的文师爷和杨大人。她还有张世杰,这个目前谁也不敢小觑的读书人。
肖氏不一样,所以她害怕了,退缩了,放弃了。
吴秀芬可以理解,所以她一点也不生气。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和丰在与张记闹“和离”罢了。合则聚,不合则散。人之常情。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过呢。
“姨母,姨母,您没事吧?”娟妹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吴秀芬淡笑着摇摇头:“没事。”
听了吴秀芬的解释,娟妹儿惊诧道:“这么说,李掌柜是故意闹这么一出,让咱们以后再不去和丰进货了?他们不做棉布生意,麻料生意也不跟咱们做了?”
吴秀芬看着眼前娟妹儿稚嫩的脸,小丫头或许还看不清这些利益下的纠葛。不过她仍是耐心解释道:“咱们以后继续做棉布生意,就会继续得罪商会。跟咱们继续往来的话,和丰怕会殃及池鱼。”
娟妹儿气鼓鼓道:“那咱们之前帮他们处理两百匹棉布就白帮了?真是白眼狼!”
吴秀芬摇头道:“那两百匹棉布,只是我们正好需要,他们刚好有,各取所需而已,算不得帮忙。”
“可是,可是……”娟妹儿犹疑道,“明明那时候他们……”
吴秀芬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道:“咱们只是做了当时需要做的事,仅此而已。他们若是愿意将此视为帮忙,那是他们的事。但于我们而言,他们怎么想都不打紧,更不需要认为施了恩对方就得感激涕零。”
娟妹儿还是不明白:“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吴秀芬笑道:“那是用来要求咱们自己的,不是拿去要求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