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理是天下之主,而他只是个低贱的刽子手。
可笑的是,如此相差甚远的两个人,竟然是亲兄弟。
沈君兆想到此处,只觉无比荒谬。
兄弟,他怎么可能是雍理的兄弟?
他怎么能是雍理的兄弟!
然而这大半年,每天每天沈君兆都在寻找过去的真相,而每一个活着旧人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他的母亲是个异族妖女,蛊惑了先帝,生下他。
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若非背德之罪,命运又怎会这样惩罚雍理?
他们是兄弟,他们是血脉至亲,他们是最不该在一起的人。
罔顾人伦,违背禁忌,只会招来天谴。
他不能忍受雍理再受半点伤害。
沈君兆此生能做的,也只剩这些了——
铲除所有阻碍雍理、干扰他、动摇他的障碍。
杀尽所有威胁雍理、伤害他、背弃他的叛徒。
第三个月,雍理终于忍不住了。
政务是忙不完的,事情是停不下的,他只会越来越忙,沈君兆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天天都能见着人,日日都能说上话,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离,越来越走向了对立面。
雍理慌了。
除夕宴毕,他叫住了沈君兆。
当着满朝文武,沈君兆姿态恭敬。
雍理吩咐道:“沈相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沈君兆垂首道:“天冷,陛下还是莫要……”
雍理不给他推脱的机会:“朕喝多了,出去醒醒酒。”
沈君兆:“……”
雍理径直走下来,路过他身边时,低声道:“不见不散。”
说罢他笔直除了大殿,去了御花园。
冬日的雨幕亭不再水幕环绕,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亭子,唯有横匾上的四个字彰显不凡。
——万泽归雍。
意气风发的年轻沈相书就的一笔好字,足以传世。
雍理支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站在雨幕亭前,等着沈君兆。
他不信沈君兆不来,如果真不来,那他就一直等下去,等到他来。
子难没法劝他,只能低声道:“暖炉拿着吧。”
雍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其实没用,这暖炉再热也暖不了他骨缝里的寒气,但他不想让子难太过担心,所以才收下,捧在掌心。
等了没太久,沈君兆踩着夜色缓步走来。
雍理抬眸看过去,心竟也被寒气包裹,一阵凉过一阵。
——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