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皓一听到月牙儿的哭声,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一把跪倒在石堆旁,两手几度伸出,又收了回来,他其实很想不顾一切的将月牙儿解救出来。
只是,望着迷戈血肉模糊的身体,慕容皓感动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黎流觞一掌杀死拦在面前的黑衣死士,蹒跚着走了过来。其实,此时的他,已然是伤重之身,眼见到迷戈之下还有他的亲侄儿,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拨开众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迷戈。
幸好,迷戈先前得了黎流觞的解毒良药,被禁锢的内力快速恢复了。方才那么危急的时刻,他飞身来挡之时,本能地运起了全部的内力护住心脉及周身大穴。是以,眼下,他虽看着惨烈,却是硬伤,只是有多处骨头断裂,又有神医黎流觞的良药相护,却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
薛泽昊持剑守护在迷戈身旁,防止那些杀红了眼的黑衣死士靠近,而慕容皓则手脚麻利地帮黎流觞在打下手,只是,他那急切的眼神,依然望着压在下面的黎子轩。
黎流觞以为,被迷戈护在身下的黎子轩,伤势应该会好一点。没想到,他一翻开黎子轩的身体,却发现黎子轩的伤,比迷戈却是严重多了。
这时,众人才记起,黎子轩是被柳鹤鸣倾尽内力的一掌,给击到祭台之下的。
上清剑柳鹤鸣那可是太子慕容皎的师父,是东虢国慕容皇族的守护者,那一身莫测的武功,早在十几年前就是七君子之首了。
莫说区区黎子轩,就是黎流觞自己都受不住柳鹤鸣用尽全力的一掌。
望着被谢君山制服的柳鹤鸣,黎流觞十分悲愤。只是,他心知,此事也不能全怪柳鹤鸣,这并非这个老友的真实意愿。
不去看谢君充满歉意的眼神,黎流觞轻轻搂起呼吸愈加微弱的黎子轩。以他之能,当然看出了黎子轩已然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了,强烈的内疚与伤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涕泪流了满脸。
怀中这个清俊的男子,是他黎流觞在这世上唯一个血脉至亲了。若他今日追随楚菲月而去,如果黎子轩也死在了这里的话,那么,他们黎氏大房这一分支就要断后了。纵使黎族还有不少的医者,恐怕,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黎族都不会再有人有他们这般的医术成就了。
黎流觞自己愧对家族,爱人离去、亲人重伤,终是令他心中悲伤不已。不过,医者的本能,还是令他手下动作不停,银针闪闪间,黎子轩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如众人所料,黎子轩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月…牙…”
此时的慕容皓,已然颤抖着双手,抱起了啼哭不止的小婴孩。他一身破烂的龙袍,皇冠也是歪歪的样子,发丝裹着泪水,粘连在血污满面的脸上,眼睛红红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月牙儿,月牙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说完,他将小月牙紧紧地贴在胸口抱着,终于是泣不成声了。
如此感人的父女相会,众人看得心酸至极,不过,此刻他们心中最挂牵的,还是黎子轩的伤势。
黎子轩费力地想要扭头去看,可惜,他的伤势太重了,几番挣扎都带动身体痛得不可自抑,黎流觞及时地制止了他。
闻得慕容皓激动的喃喃之言,得悉楚玉交到他手中的女儿安然无恙了,黎子轩终是缓缓放松了表情,面上现出一抹璀璨的光芒。
黎流觞望见黎子轩脸上的这个表情,却是心情愈加沉重了。他急切地掏出黎子轩身上的药瓶,只是,他每个瓶塞都打开嗅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药。
“轩儿,听闻族长说,上次我命人拿回族里的那颗救命良药,被你拿走了。那颗药呢?在哪里?”
黎子轩笑望着黎流觞,却是不接话茬儿,只感慨地说:“二叔,你可真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一走就是那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我…”
“轩儿,我…那是因为月儿她身体不好…”说到这里,想到恋人终究逝去了,黎流觞忍不住心如针扎。
“二叔,别难过,婶婶那么爱你,她一定不舍得你为了她而伤心流泪的。‘纵使你一个人活在世上,你也要记得,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呢。’这话,可是二叔你教我的…。”黎子轩是个大夫,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也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黎子轩的医术,是黎流觞教的,他们之间的情份,情同父子,他岂会不知亲侄的心思。侄儿不过是在宽慰他,即使亲人爱人都逝去了,独留他活在世间,也要他活得好好的。
黎子轩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黎流觞又岂会猜不出,那颗救命良药定是被黎子轩拿来救了别人了。
方才,似乎月儿的内侄楚瑜被薛妩打成了重伤,莫非,子轩是用那颗救命良药救的楚瑜?
虽然已然猜到了结果,可黎流觞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轩儿,你是不是,用那颗药,救的楚瑜?”
黎子轩笑了笑,轻声说:“轩儿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二叔…”
毕竟楚瑜是楚氏的独苗儿,他又是因为去救楚菲月而死,若他能活下来,楚菲月纵是身在地府也会觉得欣慰的。
“傻孩子!”黎流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把将黎子轩拥进了怀中。
能在最后的时刻,与失散了十几年的亲叔叔重逢,黎子轩很高兴。他像个孩子一样依在黎流觞的肩头,只是,当他望向半空中那激战在一起的女子身影时,终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怅然。
黎子轩凝望着楚玉的身影,默默地在心里与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