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留下楚玥这条性命,不是因为萧逸仁心泛滥,而是他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人活着,是他手里的筹码,人死了,事情就会闹大。
且不说楚晏刚刚在宛州站稳脚跟,不能再经波澜。单说楚璇,若是家里人闹到她跟前,三言两语说不清,不知又要给她招来多少麻烦。
如今这番安排,也算是得益于当日的未雨绸缪。
料理完家事,还有国事那块硬骨头得啃。
萧雁迟是打了个胜仗,可阿史那思摩却安然无恙,率残军逃回王庭。
萧逸虽然从来没有亲征过,可不代表他不懂排兵布阵,萧雁迟每一步的行军方略、作战部署都会八百里加紧送到长安,放在他的御案上,他看得太明白,阿史那思摩之所以能逃过一劫,除了是萧雁迟放了他,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该早料到的,这样一个稚嫩少年,哪怕再善良热血,终于甩不开梁王府的钳制。
但到底是收复失土、戍边有功,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该封赏的还得赏。
萧逸却没想到,萧雁迟以‘祖荫之封,难以服众’之由,把御赐的赏全都退了回来。更是在凯旋之后便谢绝外客,闭门不出,那份内敛低调的劲儿,跟当年打了胜仗回来恨不得把整个长安都掀了的萧鸢天差地别。
不像是打了胜仗风光还朝的,倒像是溃退千里的败军之将。
他这样,倒让萧逸觉得有些意思了。
有意思之后,又觉得有些可惜,这样一个铮铮儿郎,怎么上天偏就让他投胎成了梁王的孙子。
权势摧人眉,折人腰,古来如此,萧雁迟……也未必能幸免。
虽然这样想,但萧逸还是有些不忍,毕竟他已许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生在污泥里,却依旧单纯良善、持身正直的热血少年了,踌躇再三,他难得大度地让楚璇把萧雁迟请进宫里,开导他几句。
就算萧雁迟再闭门谢客,可楚璇请他,自然还是请得动的。
两人浅酌清酒,其实话不多,只相互问了下对方的近况。
楚璇的身体本已见好,却不知是不是被酒气上窜顶得难受,喝了没几杯,便觉眼前光影缭乱,涣散模糊,头一沉,晕了过去。
萧雁迟忙叫进宫女把她抱回床上,叫御医,又派人去了宣室殿请萧逸。
御医在床前诊了许久的脉,突然浮掠上些许喜色,忙后退几步,朝萧逸跪倒:“恭喜陛下,娘娘是有喜了。”
萧逸一怔,看看躺在床上犹在昏睡的楚璇,又看向御医,目光略有些僵直:“你……你说什么?”
御医端袖揖礼,恭声道:“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喜脉已十分明显,她会晕倒一来是因为前三个月胎像本就不稳,娘娘又素来体弱;二来是因为忧思多虑,气郁难纾。只要稍加调理,一定能平安诞下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