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第一次进宫,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重宫门,经过了多少次搜身,这才被带到一个庭院里。
一路上,她来不及瞻仰富丽堂皇的皇宫,迫切地想见到沈七娘,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而,她被带到院子之后,有个侍女从正屋里走出来,轻声说了句:“麻烦老夫人先等等,沈良媛正在上药。”
上药?沈老夫人心中一惊,是了,沈七娘上次遭受的杖刑,估计身子还没好,这回又救了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受了伤。
她关切问道:“她伤到了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侍女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回道:“老夫人放心,沈良媛这几天有御医照看,已经好的多了。”说完,便回屋去了。
沈老夫人稍微放下心来,便站在屋门前的廊下等候。
冬天第一场雪虽然还没下,但是天气已经有点寒冷,沈老夫人出来得匆忙,站了一会,感到脚上冻得跟冰块似的,这才发现,自己没换鞋就跑出来了,身上也忘了披上裘衣,方才急着赶路,身上还有点热气,没多大感觉,如今她真觉得冷得有点发抖。
“这天气,也太冷了。”她喃喃自语,然而等了许久,屋里也再没有人出来。
她不禁有点疑惑,这么长时间,就算全身都换一轮药,也够时间了吧,便咳了几声。
里边的侍女听到了她的咳嗽声,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她:“老夫人,您嗓子不舒服吗?还是得了风寒,要是生病了的话改天再来看沈良媛吧,不然过给她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忙道:“我没感冒,就是想问问,还没换好药吗?要不要我进去搭把手?”
侍女摇了摇头,说道:“有专门的医女伺候,怎么能麻烦您,您再等等吧。”
沈老夫人只好继续等下去,天气实在太冷,她很想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让身子暖和暖和,但是又担心宫里规矩严,她要是胡乱走动,还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看待。
只能咬着牙强撑着,感觉自己双脚冻得都不像长在自己身上了,抱着双臂,渐渐有点站不稳。
幸好在她冻晕之前,方才那个侍女走了出来,微笑道:“老夫人,沈良媛已经换好药了,请您进去。”
沈老夫人松了口气,走进屋子里,里面炭火熊熊燃烧,和外面简直不是一个世界,她顿时有点埋怨起来,这不是分了里间和外间吗?为什么不让她进来里间等人,反而让她在廊道里挨冷?
走进里间后,她一眼看到了沈七娘,对方正背靠着靠枕,半躺在床榻上,面色有点苍白,衬得她多了几分柔弱感,沈老夫人感到有点陌生,她见惯了沈七娘神气飞扬的表情,何曾见她一副弱女子的模样。
不过男人倒是很吃这一套,这样的女子让人容易产生保护欲,沈老夫人一时琢磨不明白是不是沈七娘故作柔弱。
“七娘,你……”沈老夫人刚要开口,便看到她的双肩了,她身上的杯子几乎盖到了脖子上,不过滑下来一点儿,刚好可以看到锁骨的位置,那儿正缠着白色的布条,上面隐约有点殷红,似乎是血迹。
沈老夫人顿时惊呼出来:“七娘,你是伤到了肩头?怎么伤的?”
沈七娘微笑道:“两边肩头都伤到了,一个是箭伤,一个是刀伤,祖母,想不到吧。”
沈老夫人方才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她没想到沈七娘伤得这么重,又是箭伤又是刀伤的,到底什么场合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想到平日沈七娘刺绣扎到手指都要包上好几层,喊上一阵子疼,如今伤得这么严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沈老夫人便心生怜悯,叹道:“你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记得小时候祖母教育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七娘以前不大懂,如今倒是明白了,不受这么一番苦,我哪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呢,恐怕如今还在沈家祖祠里忍饥挨饿受冷,说不定早就冻死了呢。”沈七娘看着沈老夫人,淡淡道。
沈老夫人心里一咯噔,这丫头果然有怨气,估计还在记恨她送她去祠堂,联想到方才把她晾在院子里那么久,心中顿时明了,她面上露出几分难过之色,说道:“七娘,你是不是怪祖母心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跌一跤我都得心疼好久,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把你赶到祠堂里,祖母心中难道就舒服?这不过是没办法的事,比起没了命,受点苦算得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老泪纵横,默默从怀中掏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沈七娘没有被沈老夫人三言两语打动,她的眼泪,早就在跪祠堂的时候流干了,那时候她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要让所有逼迫过她侮辱过她的人双倍奉还。
只不过,她刚进宫,虽然有恩于太子,不过这份恩宠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想到最近打探到的消息,说是皇后要为太子多纳几个良媛,好开枝散叶,太子至今未有子息,她要是能早点怀上,那就是功臣,日后也不用愁了。
在宫里孤立无援,就算憎恨沈家人,也要暂时依靠他们,不然也不会把沈老夫人叫进宫来。
但心中始终不忿,这才故意让人晾了晾沈老夫人。
“祖母,您别难过了,我已经不在意了,您都是为了我好,我明白的,如今我在宫中孤苦无依,祖母别疏远我才好,不然也不知道哪天就被这宫里吃了。”沈七娘叹气道。
沈老夫人擦干了眼泪,破涕为笑:“你这丫头,先好好养伤,别想太多,祖母要是能经常进宫,天天来看你都行,现在你身份不一样了,祖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沈七娘和沈老夫人又聊了会,借着说句悄悄话的机会,屏退了下人,小声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有没有助孕的药,下次给我带点过来。”
“助孕?”沈老夫人心中一跳,“你要这个做什么?”